安健在市一医里转了一天,使用了各种手段,从护士和病人们口中零散得知,孙甜是清晨被人在山上发现的,来时灰头土脸,不过精神很好。
“哎呀还不是被人甩了就要死要活的?”一个在术后走廊里遛弯的大妈,痛心疾首地拉住他:“小伙子你说说看,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了?为个男人就连命也不想要了!对得住生她养她的爹妈吗?!”
安健作理解安抚状:“就是,就是,太不应该了。不过她怎么会昏在山上的?成心寻死,还能死不掉吗?”
大妈极为不满地瞥了他一眼:“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成心寻死?谁不没个手软的时候?当真对自己那么狠心?”
安健讪笑着败下阵来:“是我说错话了,大妈您别介意。”
大妈这才恢复常态:“哎这姑娘也可怜,听说是个孤儿,没有亲人。这就难怪了,连个开导她的人也没有,怎么能不钻牛角尖?可怜哪,过来的时候,随身就只有个垃圾袋,还虽说,我看她是真下了决心的,也不知怎么的出了岔子。好在这出了岔子,要不然……,哎哟小伙子你掐我干什么?”
安健一惊,忙收回搀扶对方的右手:“对不起,对不起大妈!”
心里直骂自己猪脑子。
大妈的话让他十分不解,这才在手上失了分寸。
上山时明明看见孙甜带着个不小的登山双肩包的,怎么被发现时,就只有一只垃圾袋随身了?
在医院里到处溜达了一天,安健除了从大妈那里得来的一点,别的什么信息也没捞到手,倒是时不时看见有领导模样地人进了孙甜的单人间,鲜花问候不断。
他哼了一声。
看这趋势, 不发那封邮件自己也一样能找到孙甜了。这是明天妥妥要上新闻的节奏啊!
想到这儿,安健转了转眼珠,给管一睛打了个电话。
差不多近十个小时了,这小子也许查出什么门道来了呢?
不料打过去没人接,安健不死心,又拨一回, 照旧无人应答。
他暗自叹了口气。
因为那个极为不良的习惯,管一睛时常会玩起人间失踪,安健对此心知肚明,却也只有装不知道,不闻不问而已。
不是没想过送进专业戒断机构,可依管一睛现在的心理状态,安健知道,送他进去等于明示天下他有这个毛病,那就几乎等于让他去死了。
两难之下,安健也只有拖字可行。
等等看吧,如果这事解决了,也算他帮自己一个大忙,里外一起算的话,送他去可能面子上也说得过去吧?
不知怎么的,安健忽然心浮气燥起来,眼见孙甜吃过晚饭在病房里睡下,他咬了咬牙,也回家去了。
他觉得自己这一天接受的信息量太大,前两天身体又用得过度,得让脑子有个充分恢复休息的周期,硬行运转反而没有成效。
好好地睡了一晚之后,安健精神抖擞,原地满血复活。
然而管一睛的电话还是打不通,这让他有些不安,好在也不是一天两天这样了,安健安慰自己,如果下午还是不通,就过去对方家里看看。
来到医院后,孙甜倒是又给了他另外一个惊喜,人麻利干脆地,出院了。
当然在缴费大厅里跟那位男医生的口角,安健还是及时赶上并不动声色地做了回观众。
通过这次观演,他发现了一个新问题。
这孙甜跟从前可不怎么像了!
跟了二周下来,小姑娘为人处事性格交往什么的,安健还是有些了解的,沉默寡言,能不开口就不开口,能省事就省事,绝不是他现在看到的这种,嘻笑怒骂干脆爽快的性子。
且有一点,最让安健意外。
那就是她变得厉害了!
这种厉害不仅仅表现她的身手上,比如昨天刀下救人,这倒是可以藏匿的,也许她从前愿做世外高人藏而不露,反正也没用得上的地方,然而真直面危险时,就顾不得那么多,显露出来了。
不,却是她的眼神。
她的眼神再不是从前那种寡淡,平静,怎么说呢,甚至有些了无生趣的样子了!
身手可以不显山露水,眼神却不能。
这一点身为前侦察兵的安健,再清楚不过了。
人的眼睛是最难隐藏心事的,脸部可以强颜欢笑,手脚可以勉强控制静止,身体可以僵直不做任何暴露。
可眼睛,却不能。
所以有句被说烂了的话,叫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嘛!
现在孙甜的这一对窗口,跟上山前已经截然不同的!
那是不是意味着,窗户里的东西,也变了呢?
这个念头一出来,安健自己都吓了一跳。
变什么变?她孙甜是个人不是个房子!
难道外头看着还是她,里头换了别的什么……
想到这里,安健狠狠拧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提醒自己,现在是白天,还没到做梦的时候呢!
等他回过味来,孙甜已经交过费用,走出医院大门了,安健忙貌似镇定地跟了上去,路过那男医生时,不经意瞥了对方一眼。
出乎他意料之外,男医生眼中同样满是不解,与疑惑。
就这么一撇,安健同时也记下了对方胸牌上的名字:肖谦。
不知怎么的,他有种感觉,将来可能会用得上讯息。
跟着小姑娘从公园一直到智愈公司楼下,安健看着她进了电梯,若有所思,顺手掏出手机,又拨通了管一睛的号码。
依旧无人应对。
安健的心跳开始加速,手指情不自禁有些绷紧。
两天联系不上这种情况,不是没发生在管一睛身上过。
可他隐约中总觉得,这次会不会跟从前不一样?会不会,跟自己给他的那封邮件有关?
从前按惯例,他交给管一睛的活,快则一小时,慢则半天,对方总会主动跟他联系,成或不成,都有个回话。
当然,以管一睛的实力和安健的有意筛选,不成的情况基本没有发生过。
而管一睛,也很自觉努力的,从没让自己的那个恶习,耽误过安健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