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健用外套罩住许宁之后,拉着她就地滚了几圈,待指尖摸到场地边的苔藓,情知已经远离蜘蛛时,才放心地停了下来。
大叔你搞什么啊!玩动作英雄游戏吗?明明它喷歪了,那毒液不是冲着咱们来的!
安健外套拼成的帐篷里,许宁正想笑话他几句,不料头顶衣服上扑扑几声响打断了她的思路,然后,一股无法形容的腥臭恶心的气味飘进鼻息,让她差点吐出来!
好在上次从老阿姨那里带回来的樟脑丸还在,许宁一直随身收着,这时派上用场了,掏出两颗来塞给安健,同时又拿两颗,堵住了自己的鼻孔。
“怎么回事?”气味消散之后,许宁小声问安健:“我刚才明明看见那货是冲着前方喷射毒液的嘛!”
安健眼中浮现寒霜:“你忘了它的螯肢了?”
许宁倒抽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
安健点头。
没错。
这只硕大怪异的蜘蛛,用螯肢和口鼻,瞬间交织出一张遍洒毒液的天罗地网,估计整个空地都无处可以幸免!
“可是不可能啊!”许宁抬头看了看外套,上面只有零星几小点斑驳的腐蚀痕迹,虽然如此,可也能看出毒液的威力,但真如此大范围的泼洒,外套上绝不可能只有这么些损伤吧?
虽然当时安健躲得很快,但终究还是没能跑出杀伤力所在的范围吧?
这次,安健没回应她的问题,只侧耳倾听,确定外面没了声音,才将外套慢慢揭下。
眼前的一幕,让许宁震惊不已!
原本满是枯草烂叶的空地上,阴惨惨地落满了喜鹊地尸体!一层叠一层,不知有多少只,原本漂亮光泽的羽毛,明显被蜘蛛的毒液侵蚀得斑驳凋敝,一块块露出已经发灰发白的肉身,原本灵动的眼珠也黯然褪色,毫无生气地,圆瞪着。
是这些喜鹊救了自己!用它们的身体,挡住了铺天盖地的毒液雨,许宁和安健,才得已在外套下幸存!
许宁觉得有一股彻骨寒意从脚心倏地扩散开来,她说不出话来,额角有涔涔冷汗滴落。
它们真的是来救自己的!
从帝都开始就是,现在更是!
连小小的生命都陪了进去!
安健同样瞠目结舌,其实这局面他大约已经猜了个八九不 离十,但亲眼看到这么多鸟类的尸体,还是让他有些惊悚。
就在空地中央,如小山般堆积的喜鹊尸体,团团围着一团灰白色的物体。
这就是造成这场惨剧的那只蜘蛛。
跟刚才相比,它的身躯差不多已经缩了近一半,黑红的颜色也消散了,失血似的趴着,一动不动,单眼里一丝神采没有,完全是死水一滩。
显然,刚才的毒雨已经耗尽它所有元气,现在也不过一具僵直而无用的躯壳而已了。
正当许宁呆呆地看着此情此景,暂时愣神中时,身后的孙甜二号忽然动了一下,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向许宁背后扑去!
许宁只觉得背风一阵冷风,不等多想,本能地弯腰,随即以令人难以想象的韧度,旋转了一圈,正准备正手,陡然看见一道突然掠过的寒光,紧接着,孙甜二号便捂住自己的胳膊,瞬间倒地。
稳住身体后,许宁的目光落在自己身边的安健身上,正见他神色冰冷地看着地面,、孙甜二号怒目圆睁捂住被匕首扎中的右臂,一脸不服地倒下。
“省点力气大家都方便,不是吗?一会再想添乱,我就给你左胳膊也下了。”安健平淡的 语气好像在说睡前故事,完全不是话里的威胁意思。
孙甜二号不发一言,虽捂着胳膊,却毫无痛苦表情,目光凶狠中带着麻木,好像并没有理解安健在说些什么。
“看来姓文的那边人工智能水平有下降的趋势!我这话说得这么直白她都听不明白,这种东西造出来有用吗?”安健清俊冷冽的眉眼,浮出一丝鄙夷。
许宁没说话,走过去托起孙甜二号的下巴,盯住对方眼睛看了几分钟,随即站起身来。
“她不是我。”
安健奇怪地看着许宁:“当然。”
这话说得完全没有必要。
“虽然你俩长着同一张脸,可你的躯壳里,住的是原主儿的魂灵,当然这是简单的解释,若用技术语言,也太过晦涩,总之就是。。。”
安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宁冷冷打断:“她不是我这种类型的产品。我的身体,是文峭用了父亲的dna复制的,可她,她不过是个带着同样面具的,仿生人!”
安健大吃一惊,不敢相信地看着地上的孙甜二号!
然而,刹那间他就明白,许宁的话没错。
抛开外形不说,这姑娘简直就是个机器!没有正常的感官知觉,只知一味怒瞪许宁,甚至安健的匕首也没能带给她任何刺激,虽然也用手捂着,可并不知疼,也不看他,眼里只有许宁一个人。
在那双与身边的许宁完全一样精致,却幽深闪着碧光,明显看得出得异常的眸子里,呆滞麻木到诡谲的雾气仿佛由心心而生,蔓延溢出,让安健觉得心里一跳,周围的颜色仿佛都跟着对方,黯了一黯。
“想必她被输入了要杀我的命令,心心念念,就只有这一个目的。”许宁话音未落,乍然看见孙甜二号拿开一直捂着胳膊的左手,猛地高高举起,似乎,准备冲着自己的太阳穴,重重落下!
许宁子忽然莫名僵住,常年混迹战场和她身为女子天生敏锐的直觉忽然叫嚣着危险,这直觉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大叔,不好了!”许宁伸手拉起安健,死命地向台阶上奔走:“快跑!”
安健尚未明白发生了什么,可出于对许宁的信任,他没多问。
本来安健的速度就不慢,许宁的就更快了,她的身体本就是经过提优改造的,在她牵引下,两人几乎一霎那便从空地来到台阶中段,随即,背后一声巨响,跟着便有热浪碎石席卷而来!
正如许宁逃离时牵手安健一样,安健在爆炸声响起的那一瞬间,也本能地将她猛拉进自己的怀里,倒地时用胳膊垫了一下,怕她被粗糙的石头硌着,身体则在背后,作了她的肉盾。
激烈的冲击力,重重打在安健背上,他几乎喘不上气,碎裂的嘈杂声中,他什么也感觉不到,只意识到要保护怀里的许宁,随即便本能地,将她搂紧。
大约几分钟的时间里,他的耳朵什么也听不见,脸上热糊糊的,用手摸过才知道,也不知是哪里破了,流出血来。
许宁从他怀中挣扎着起身,焦急地摸着他的脸,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可安健却什么也听不清。
“大叔。。。疼。。。怎么。。。离开。。。快,警察!”
安健麻木的神经被最后两个字刺激得有所反应,在许宁的搀扶下,他咬牙忍住背部的疼痛,慢慢站了起来。
许宁将他扶上陆虎,自己开车,才倒出小巷,就看见张浩的车,电闪雷鸣地开过来了。
她不由自主骂了一句脏话,然而,也只有无可奈何地停下了。
接下来的事,几乎可以简单五个字来形容:你问,我不答。
张浩当即就问了怎么回事,然后看见浑身尘土的两个人,尤其是倒在副驾位置上的安健时,他沉默下来。
在命令手下人守住并勘查现场之后,张浩亲自开车,将安健送到医院,在他进行伤口处理时,张浩就在急诊室外,审了许宁。
然而,还是那五个字,你问,我不答。
张浩在连续三次没得到回应时,终于恼火起来。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是不是认为自己还挺英雄的?!到底惹事然后让我来给你们料理后事?!”
这话一出口,张浩立刻后悔,他其实不是那个意思,然后不知怎么搞的,说出来竟有些不详的意味。
“没指望您给我们擦屁股,”许宁眯起眼睛看着天花板,故意对张浩的微囧视而不见:“不过张队你想让我跟你说什么?真的,能说的我们都说了。这次的爆炸我们也没意外,一点头绪没有的事你让我怎么跟你说?万一将来背上个误导警方的罪名,我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张浩背靠墙壁,莫名觉得此时的许宁让他想起某个人,也是一样倔强,有事不肯直吐,不过两人的表现形式不同,一个玩世不恭,一个收敛冷静,其实说到底只是秉性强,凡事不向人求,但内耗自己,最终将心血一点点耗尽。、
然后,当然,也有着不愿拖累朋友的考量。
这样一联想,他原本一肚子的火气忽然就发不出来。
因为了解,而心生同情。
沉默片刻之后,张浩再次开口,声音奇怪地不比刚才那样激烈火爆,而是带了些体谅的意味。
“我不是想追究什么,你也不用担心会连累我。本来这就是我的工作,不被这事牵扯,也得有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