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地面湿滑,水流乱淌,雨声纷杂嘈切,敲打在树干枝叶上,发出让人心悸的碎响。
可这一切,都挡不住许宁怒喝咆哮的声音:“丫挺的文峭你给我听好了!”
汽油浸透了许宁的头发,衣服,可她满不在乎,凌厉的北风吹过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好像被碎玻璃扎着一样痛,她也不在乎。
耳边静静的风声就好像哪里传来的信号,还有胸膛中心脏急速跳动的声音,大脑迫不及待等待着什么,刚才那句毫无保留的肆无忌惮的粗话,还有身上的汽油味,让她回想到从前,那些战场上的凶狠攻击,这让她有种生死交错时的血液加速心跳加快的兴奋快感。
这种让冰凉的躯干炽热起来的感觉,已有多时没在她的身体里出现过了。
她就这么笔直的站着,好像个迷人的雕像,只是被泼了一身汽油而已。
“你给我把那几对双胞胎放了!现在,立刻,马上就放!”
许宁的声音干净利落,带着十足的戾气。
迷雾深处虽然什么也看不清,可她知道,文峭一定在听,虽然他死活不现身,可他一定听得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头干了些什么!你怕死就在我身上做实验好了!拿别人练什么摊?!那些孩子才多大!你他妈怎么下得去手?!”许宁眼底有冷光闪过:“我知道你死期将近了,所以狗急跳墙了是不是?!你毁我可以,毁别人,就他妈不行!”
迷雾依旧悄无声息,然而,却不再大团大团的涌动,只是微微起伏着,保持刚才的姿态。
很明显,文峭听进去了。
许宁将打火机高高举起:“给你五分钟时间,五分钟后,我见不着人,你就等着给我,也给你自己,收尸吧!”
迷雾开始退去,速度很快,快到许宁瞬间就看见了原本被遮挡的天空,哪里有星?不过是一片苍溟萧索,灰得发紫的杂树林在身边乱七八糟地杵着,脚下荆棘杂草丛生,头顶鸦巢高悬,有几只甚至鬼祟地嘈鸣着。
大半夜的乌鸦叫,不是鬼鸣就是幽灵。
许宁瞬间感觉好极了。
终于那个不人不鬼的东西,肯在自己面前现身了吗?!
“别人跟你有什么关系?”果然是文峭的语气,忽近忽远地飘着,一会在高处,一会却又落在脚下,只是不见他身影。
许宁并不意外,只是有些失望,她略微观察后便发现,声音是从树上跟着风传来的,落叶成了载体,被风托起又拽下,所以忽近忽远,忽高忽低。
“你还真是没种,”许宁摇头冷笑,眼底满满得都是不怀好意的亮光:“小时候我就见你总跟在我爸身后,跟屁虫似的连个自己的声音都没有,唯唯诺诺,他说什么你只是点头。这么多年过去了, 原来还是一样。连他老人家的女儿也不敢亲自面见,只用这种下三烂恐怖片的招式吓唬人。可惜,我这人见了鬼片 就好笑,让你失望了。”
“呵呵,想用激将法?” 文峭的声音围着她转了几圈,最后落在她眼前的一根树杈上:“我可不是你爸爸,你这一手,对我也同样没用。”
许宁无所畏地耸了耸肩:“我管你有用没有,”冲那片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承载着文峭声音的落叶,扬了扬手中的打火机:“五分钟,我说到做到。”
落叶被风吹得飘忽不定,转瞬消失在冷空夜中,声音换到另一侧的杨树干上:“那些人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以为你是个特种兵,不会这么扭扭捏捏拘泥于小节。换句话说,你这双手上,也不是没沾过鲜血的吧?”
许宁嗤之以鼻:“我不想跟你解释战争与和平的意义,这命题太大,估计以你的智商,也实在理解不了。”她瞥了一眼腕表:“还剩三分二十七秒,现在把人交出来,还来得及。”
忽然间狂风大作,浓重的黑云刹那间遮盖了原本平静的夜空,几乎同时爆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震得不知哪里来的烂泥碎石,籁籁落了许宁一脖子,狂风呼啸中老杨树枝桠发颠似地狂舞着,旋即,天地间陷入一片无边的黑暗里。
“你还没搞清楚自己的位置吧?” 文峭的声音隐在黑暗背后:“你不过是我棋盘上的一枚棋子,有什么资格跟我称斤论两?!”
不长的一句话,却伴随了好几句巨雷轰响,闪电仿佛就从许宁头顶上旋过,带着不详的电光寒气。
许宁却一点担惊受怕,甚至意外错愕的表情也没有,她叹了口气,低头捡了个略干净点的树桩子,坐了下去:“老站着也挺累的,”抬起腕表:“三分零一秒,三分钟,二分五十九秒……”
一声炸雷打断了她的读秒声,好像是文峭的震怒。
许宁好笑地抬头:“刚才说你智商不行,你还真就立马掉线。文峭你也不想想,我要怕你弄出来的这点动静,还用得着往身上洒汽油么?!活活烧死自己都不怕,还怕你这点雷公电母做秀打架?!对了也别担心我会不会真的点火,你也看到了,今晚我一个人来的,这什么意思你该心中有数。”
许宁的性格文峭当然很清楚,他暗中跟踪观察她多年,知道这位许大个子的利落干脆不怕死的名气,各国老A们都有所耳闻。
自打她把汽油浇到自己身上时,他就知道她来真的了,而之所以不带安健来,也是不想有人阻拦的缘故。
“大叔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碍手碍脚,”许宁笑嘻嘻的,仿佛凄风冷雨汽油满身都不过是个玩笑:“所以我一个人来,真到最后点着那一刻,也省得麻烦。”
雷风电闪依旧保持着高频率的出现,可 许宁知道,从文峭的沉默可以看出,他犹豫了。
“也别再想着,用我妈妈来挡,我都找不到她老人家,你就更不行了。至于你刚才说棋子,”许宁放声大笑:“简直是我听过本世纪最大笑话~!哪有下棋的人要依赖棋子延续生命的?!姓文的你可别忘了,你的命现在攥我手里,只要我不在乎,咱们一拍两散,你就得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