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门板上方拉出一挂悬梯之且,安健不顾许宁阻拦,坚持先爬了上去,并叮嘱许宁,等他稍微打探清楚再上来。
“万一什么也没有呢?你上来不也白跑一趟?”
这话也有道理,再加上他声音里的体贴,许宁不得不从。
于是她焦急地在下头等着,跟热锅上的蚂蚁差不多,直到听见安健的声音:“行了,上来吧。”
跟猴儿似的,几下许宁就窜上了阁楼,这才发现,跟自己想象中灰尘扑扑,零乱挤攘的想象不同,这阁楼一点都不脏,并没有饥鼠绕床、蛛网悬梁的断壁残垣之象,虽说有些醲厚的霉味和槁腐之气,但打开通气窗之后,很快就都消散一空。
阁楼很大,却没放多少东西,只有几只暗色的木箱子,通通都堆积在通气窗里侧,除此之外,再无他物了。
“你猜,这里头都是些什么?”许宁昂首,斜眼睇着那堆老货,问安健。
“还能是什么?你家老祖宗留给你的东西呗!估计不怎么值钱,所长才忘了提。”安健走到跟前,才发现箱子都是楠木的,上头雕花镶宝,竟跟自己的话里意思,大相径庭。
许宁也发现了,不由得冷哼一声:“也许是太值钱,所以所长才藏起来想独吞呢?”
安健四处看了看,表示她这话不对:“你看咱们脚下浮尘,只是薄薄一层,脚印也只是咱们两人的,窗户上也有灰,却不见指印,说明当年关上后再没人上来过,也没人开过窗,才有这么大的霉味和这么少的灰尘。再加上暗门严实又不便打开,估计没你家先人帮衬着,谁也上不来。”
许宁哦了一声:“说我奶奶精明,还真够精明的。明着将个吸人眼球的地契放出去了,暗底里还弄了这么个地方。不过大叔,要说人不知道,也太牵强些吧?毕竟这尖顶杵着,明显是有个阁楼的,这门虽说难找,认真起来,也不是什么不容易办得到的事。”
安健点头:“这就是所长厚道的地方了。老太太把匣子交给他,其实也等同于把这处地方交给他。所长一直看守着两处,算没辜负你奶奶的信任。”
许宁点点头:“也是,没枉费我奶奶这些年白给他房子经营。”
安健瞥她一眼:“半天也不见你动一下腿,怕那堆箱子咬你手?”
这可不像你为人。
许宁眯缝起眼睛来,望着那堆黑黝黝的东西,眼底闪过精光湛湛:“怕倒不怕,我只是觉得,东西都是先人们的,我站在这儿听听,也许跟刚才一样,他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不过这回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任何声音,脑子里一片空白,倒是肚子咕噜叫了几声,安健笑着说,难道那些肉都消耗光了?这就又饿了?
许宁说等完这事她一定得弄碗甜浆,配几个芝麻烧饼吃吃,光吃肉没有碳水化合物,肠胃不适。
安健说随便他都奉陪,不过箱子如果许宁再不开的话,他就不客气了。
其实也是看出她的犹豫,因此有些担心。
说来好笑,自家的老物,到手时却这么不敢接近。但谁也说不清,毕竟这么些年下不了,有股近乡情怯的意味在其中,轻易触碰不得。
许宁一扭脖子:“那可不行,里头想必都是我奶奶留给我的金银细软,得我亲自检验才行。”
话虽如此,到了跟前她还是不肯轻易出手,揭开那张蒙在外头的白棉布。
“这会霉味没那么重了,大叔,咱们是不是先把窗户关上再开箱子?”好容易伸出手去,半路上许宁却又折回了头。
安健这才想起,外头还有个猫头鹰侍卫呢!
“你说得也是,是得关起来。”他走到窗下,向外张了一眼,奇怪的是,那家伙竟然没趁这个机会扑到跟前来,依旧原地树上站着,眼珠子骨碌骨碌直转,也不再光盯着自己发愣了。
他读不懂这家伙怎么想的, 只得关起窗来。
“这下行了吧?”转过身来,安健走到许宁背后,透过她的肩膀,向那堆箱子瞧去。
许宁不说话,木呆呆地站着,也不动。
安健有些奇怪:“怎么了?”碰了碰她的手,却发现冰凉刺骨。
他大吃一惊,立刻扳过许宁的身体,直面自己,这才发现,她眼睛里早没了活泼的神气,换而代之的,是一张僵硬的,宛如木头雕刻出的一般,死气沉沉的脸。
脸是死的,力气却大,安健还没来得及松手,她却猛地将他推得老远,眼窝压得很低,透过头发帘低着头斜着眼睛看过来,阴气嗖嗖的目光,像是来自地狱的深处,带着诡谲压抑的气息。
说到气息,安健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一向喜欢许宁身上的那股淡香,带着青草气和极浅的花香,这时陡然变了,对面那个女人身上,此刻散发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气息,像是檀香,又像是薄荷,像是烂了的洋芋,又像是陈年的老墨,总之怪异中带着刺鼻,不是平常闻得见的味道。
安健的心一下吊到了嗓子眼!
对面那个女人是谁?!
许宁哪儿去了?!
难道就在自己回身关窗户这么一小会,她就被人掉包换走了?!
联想到野山上她曾经的遭遇,安健的血都凉了!
难道同样的事,再一次发生了吗?!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儿?!”安健表情极冷,眼中闪过一丝煞气。
边说话,边向前移动身体。
女人不吭声,却极警惕地跟着向后移了位置,不想后头箱子碍事,只听得嘭一声,她的背撞上最上面一只箱子,顿时失了平衡,人向右边倒,箱子堆们向左边滑落。
稀里哗啦好一阵响,又腾起极大的烟尘,安健几乎看不清对面什么情况,等到他捂着口鼻冲过来时,女人又忽然不见了,箱子们歪七扭八地倒在窗下,月光洒上去,这才看出,都是上等的金丝楠木,箱面上刻着些图案,一时来不及细看,只知道横七竖八,似乎有某种门道,不是普通的雕花龙凤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