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阿花,我逃婚到了和尚的身边,但和尚依旧不喜欢我,他反反复复的劝我回家,我只好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声称如果他敢强迫我回家,我就死在他面前,让他背负上一笔杀债。
和尚拗不过我如此厚脸皮的人,只好忍耐我在他身边待着,前几个月真的是非常辛苦,我要时时刻刻提防着和尚,生怕他趁我不注意就把我送回家,连睡觉都是半睡半醒,等走了几个月后我才敢放心睡上一个安稳觉,已经走了这么远的路,我不相信和尚还会把我送回去。
脱下火红的嫁衣,我穿着一身白裙,已表明我脱离红尘的决心,虽然我就是为了把和尚拉进红尘才这么做的,但和尚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动,他始终都是一幅不喜不悲的模样,除了赶路就是打坐,偶尔才会进食。
我跟在和尚身后风餐露宿,睡山洞,吃野果,喝溪水,我跟在和尚身后看他度冤魂,捉妖怪,就像他说的那样他在造福苍生,他的眼中那么大,是不是每个佛门弟子心中都可以容纳下世间苍生,和尚的心中永远都是苍生为主,可他心中,没有给我留下一个位置。
“和尚,你为什么不笑了?”
“和尚你笑一笑好不好,你皱眉一点都不好看。”
“你皱眉的样子真丑,你笑一笑吧,你笑起来的样子比什么都好看。”
我跟在和尚的身后絮絮叨叨,他没有一丝的不耐烦,却也没有真正的瞧过我一眼,我每次只能从他的余光中找到些许的安慰,至少我还能从他的眼中看见自己,哪怕也许不是他所愿意的。
我和和尚一起走过了许多的地方,世上的路是走不完的,苍生也是救不完的,春夏秋冬,过了十几载,春去冬来,夏去秋来,青山白头,冰雪消融,我年轻的容貌在时间的消磨中逐渐的褪色,两鬓的青丝终于掺了几丝白发,身后的家乡离我越来越远,我失去了自以为会让和尚喜欢上我的资本,但和尚却沉默着,再未开口让我离开。
“和尚,前面是何处?”
“京城。”
“京城?”我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京城在家乡的万里之外,我从未想到过有朝一日,我会真的站在京城。
“和尚!”
“恩?”和尚微微偏头看向我。
“现在我真的可以说是死而无憾了。”我想不远处繁华的城池伸出手,虚空一握,掌心依旧是空空的,但胸口却是满满的,我笑着转头看向和尚,“能跟着你出来真是我这一辈子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春风温柔,和尚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刻别过了头,而是微微的动了动嘴角,似乎是笑了笑,是我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一动不动的盯着和尚的嘴角看,可惜他的嘴角最终还是没有翘起来,只是背过身走向一边,继续盘腿坐下来打坐。
面对和尚的沉默我已经司空见惯,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刨根问底,只是在看向面前的那座城池时,心里多了几分的怅然与失落。
和尚与我刚走进城门,我还没好好看看京城的繁华,就被一户人家请去追鬼,和尚被请去商量相关事宜,我只好在人家后院里看着水池的金鱼,无聊地打哈欠时,眼角忽然瞄到了一个粉色的身影,正小心翼翼的躲在柱子后面。
我心中觉得有趣,便向那个粉色的小身影招了招手,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向了我,我才看清原来这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十分可爱。
我立刻喜欢上了这个小丫头,将她抱在了怀里,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她是这户人家的小女儿,小名叫宝儿。
“姐姐,你可真好看。”
“恩,你也很好看。”
小姑娘真是聪明,哄得我心花怒放,不由得抱得更紧,在她粉嘟嘟的脸蛋上亲了很多下。
“姐姐你真好。”小姑娘黑溜溜的大眼睛瞅着我,奶声奶气的说道,“我娘以前也这么抱过我的,可是我生病之后,娘就再也没有抱过我了爹说娘怀了小弟弟,不能抱我,可我的病都好了,娘还是不抱我。”
小姑娘的声音十分委屈,听得我十分心疼,连忙又亲了几下,安慰道,“你娘肯定是爱你的,但是小弟弟也是很脆弱的,所以你才要更加小心啊。”
小姑娘又抽了抽鼻子,“爹说了喝了好苦好苦的药之后,娘就一定会来抱我的,我有乖乖的听话喝药,睡了好久,可是爹娘都不肯再抱我了,大家都不喜欢我了,只有大姐姐你肯抱我。”
真是个惹人心疼的孩子。
我爱怜的亲了亲小姑娘的脸颊,正准备安慰她。
“阿花,你在干什么!”
难以置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转身看到和尚震惊的表情,我还处在看到和尚这种表情的震惊中,还没从他叫了我名字的惊吓中反应过来,和尚忽然抬手掷出了一颗佛珠,直直的向我飞了过来,擦过了我的脸颊,打中了我怀中的小姑娘。
小姑娘忽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叫得我耳朵发麻,她立刻化作成一团冰冷的水汽,飞快的向我身后的湖里飞去,带的我一个脚步不稳,竟直直的向那湖里坠去。
“阿花!”
恍惚时,我听到和尚大声叫我名字的声音,这可是第一次,他没有叫我施主,他在叫我的名字,他真的在叫我的名字!
眼眶忽然泛红了,我忽然想到自己的那句“死而无憾”,难道真是一语成谶?难得听到和尚叫我一次名字,但我真的不想就这么离开,什么死而无憾,我才不想死啊!
我的双手徒劳地在空中抓着,但只有团团空气,我的身体还是不受控制的向后面坠去。
“和尚!”
尖叫声从我的口中溢出,我几乎要绝望了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忽然抓住了我的手腕,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把我拉了起来,双脚重新踏在了地面上,死里逃生,我心有余悸的瘫软在地上。
“和,和尚?”
我喘着粗气偏头去看,心想如果真的是和尚的话,那我不管他的男女授受不亲,也要给他一个拥抱!
但那个人并不是和尚,是另外一个人的脸,剑眉星目,眉眼间能看到一股浩然正气,只是两鬓稍白,眼角也有几抹沧桑。
救我的是他,那么和尚呢?
我下意识的转头去找和尚,却看到和尚就在不远的地方站着看着我,胸口微微的起伏,似乎刚刚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和——”
“花晰姑娘?”
我刚想开口叫和尚来扶我一把,却听见旁边的男人忽然叫了我的名字,我惊讶的转头看着他,虽然别人都只叫我阿花,但是我的本命是花晰,连我的爹娘也不常叫,和和尚相处了十五年,我从未告诉过他,连我自己都快忘了的名字,他如何会知道?
看到我惊讶的表情,那人却浅浅的笑了。
“花晰姑娘,一别十五年,好久不见。”顿了顿,他又说道,“么想到花晰姑娘虽然美貌依旧,但却不记得故人了,我这个未婚夫当得很失败啊。”
未婚夫?
我顿时起了一身冷汗,我此生只有一个未婚夫,而且还是被我一拳打肿眼睛,逃了婚的未婚夫。
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我姓叶,名桉树,字子安。”
依旧如泉水般清朗的声音,吓得我一身冷汗渗出了衣服,打死我也不会想到会遇到当年被我打中眼睛的未婚夫,当年做下了这事,等于当众打了他的脸,现在遇到我又怎么可能会放过我,要,要说点儿好听的话。
结果遇到故人之后,我的脑袋好像又回到曾经迷糊的状态,一句发自内心的话不由自主的就脱口而出了。
“你,你还活着啊。”
说完我简直想打自己一巴掌,这不是引火烧身么?
“花晰姑娘的性子还是如此可爱。”叶桉树却哈哈大笑,没有丝毫的不悦。
“谢,谢谢。”我涨红了脸,暗暗惊叹这个男人的温和有礼,还真是一个好男人。
“那,那你如今过得还好吧,你,你娘子可还好?”我尴尬得无地自容,只好借故转移话题。
“恩,我如今已是当朝丞相,和王爷是很好的朋友,听说她的小女儿因病去世了,所以来看望他。”叶桉树答道,望着我的眼神却逐渐加深,“还有就是,我至今,仍未娶妻……”
我再次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