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后来狠狠的教训了一下我,说我怎么可以在外人面前如此无礼,尤其是在我的救命恩人面前,不过考虑到我是快要出嫁的姑娘了,他就小小的骂了我几句,就气哼哼的走了。
我有些糊涂,这有什么失礼,那个和尚确实很好看,我每次看到他心就跳的很快,几乎快要不能呼吸,感叹一下而已,为何爹会这么生气。
“傻瓜。”娘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我的额头,“姑娘家家的怎么能在陌生男人面前说出这种话,还好那是个和尚,不然别人会说你不知廉耻的,你怎么还能嫁到那种人家去。”
“娘。”我拉了拉阿娘的衣袖,“我要嫁的那个人也有那个和尚那么好看吗?”
“这……”阿娘有些迟疑了,我看得出阿娘也被那和尚的相貌惊到了,要她在这个时候说出违心之语估计很难,也就是说我要嫁的那个人的确没有和尚好看。
我不由得有些失望,阿娘连忙戳了戳我的额头,“你这丫头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叶家大公子不仅相貌俊秀,而且文采斐然,几年后考中个举人什么的不是难事,你说不定还可以做个官夫人呢。”
“官夫人。”我摸了摸额头,撇着嘴,“能有什么好处?”
“你呀。”阿娘的语气十分恨铁不成钢,“就是小时候烧傻了,这样天大的喜事落到别人的头上,她可是会喜疯的。”
我觉得阿娘才傻呢,官夫人哪有和尚那么好看的人重要,这有什么好喜疯的,随随便便就疯掉的人才傻呢。
但我这个唯一不傻的,却要在半个月后嫁进那个傻傻的人家里了。
我撑着头看窗外的树上结了几颗小果子,每年秋天我都会在树下等着阿哥帮我把果子打下来,我捧着裙子准备接,馋得直咽口水,这次却是没能在等到秋天吃果子的时候了。
我又想起那个眉眼好看如画的和尚,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微微偏头,却看见了那和尚平静的从树旁走了过去,明明是个和尚,却穿着大红色的僧袍,衬得眉眼更加好看了。
我脑袋轰的一声响,便提着裙子跑了出去,向和尚追了过去。
“和尚!和尚你等等!和尚!”
我急急忙忙的叫着,和尚听到我的声音回过头来,停住了脚步,神情平静。
“施主?”
连声音都是这么好听,好像玉佩相碰,温润无害。
我跑的气喘吁吁,狼狈的停在他面前撑着膝盖,脸逐渐的发起烫来。
“我,他,他们都叫我阿花。”我慌乱地介绍自己,不得不丢脸的这样介绍自己,因为在家中没有多少人叫过我的大名,其他同龄的姑娘又嫌我傻傻的,不与我玩,所以我只记得自己叫做阿花,大名倒是早就忘了的。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十分狼狈,不然和尚不会又一次勾起嘴角笑开,如同春风明月,仿佛可触,却永远不可及。
“阿花姑娘。”和尚含笑开口,声音十分好听,“贫僧法号暂无,若姑娘喜欢,便以刚才的称呼唤作贫僧。”
“那,就是说我可以叫你和尚吗?”我十分惊喜,迫不及待的问道。
“自然可以。”和尚嘴角的笑意淡去,点了点头。
“那,那那,”看和尚不笑了,我心中有几分紧张,拼命的揉着衣摆,想着怎么让他再笑出来,一紧张,竟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
“你,你不要不笑,你笑起来的样子比较好看。”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别过脸不敢看他的样子,却听到他的声音温和的传来。
“施主谬赞了,贫僧不过是一个出家人,对皮囊并不在意。”
“不在意皮囊的人都长得这么好看吗?”又是一句话脱口而出,我下意识地转过脸去看和尚,他却微微的皱起了眉,我顿时后悔了,他肯定觉得我是个举止轻浮的小姑娘了。
“施主真是……”我能听出和尚正在艰难的寻找形容词,顿时有几分泄气,却听那和尚说道,“若是按施主这样说,那么施主也不是在意容貌的人了。”
这,这是在夸我好看吗?
我迷糊的脑子没有一次像现在一样转的这般快,随即而来的喜悦几乎冲昏了我的大脑,很多很多的人都曾经夸赞过我的相貌,最夸张的一次是有人说我如同九天仙女临世,那人是想来娶我的,结果因为没钱被阿爹打了出去。
但和尚夸我的话,婉转的我可能都听不懂,却让我的心跳一点一点的猛烈了起来。
我看到和尚的嘴角一点点的又翘了起来,虽然比以前的笑还要浅淡,但依旧那么好看,他仿佛才应该是那个仙人临世的人
我痴痴的看着和尚的脸,心里只想着他笑起来真是好看的紧,那时我还不知道,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和尚那样笑,他这一生只对我笑了短短三次,却让我记得比什么都清楚,一次一次的回忆,仿佛是我最后的一点不甘心。
我看这和尚的脸,想着他刚刚的笑,自己就忍不住轻轻的勾起了嘴角,心情比漫天洒下来的阳光还要好。
“施主为何发笑?”和尚走在我身旁,疑惑的问道。
“没事。”我摇了摇头,看着面前一池盛开的荷花,“只是觉得和尚你可真好看。”
“施主说过很多遍了。”和尚微微额首,没有在笑,让我有些失望。
“因为你好看的值得我说很多遍啊。”我微微仰头看着和尚,才发现他其实很高,不仰头我还看不到他的脸,论个子我其实只到他的胸口。
“施主。”和尚严肃起一张脸,“人生在世,怎么可以只注重人的样貌,不过皮囊而已,最重要的是人的品德。”
“恩恩。”我拼命点头,眼前的人真是德貌双全啊。
“施主听进去了?”和尚皱起眉略有几分怀疑,我最看不得的就是他皱眉的样子,虽然依旧很好看,但是却让我的心莫名的堵得慌,真是奇怪,这和尚的一张脸就这么摆在这儿,他的一举一动却如此牵动着我的心。
“你,不要再皱眉了。”我微微走近和尚几步,鬼迷心窍一般伸手抚上他的眉头,“你这样,不好看。”
我说不出心疼他这样的话,但却真的不想再看他皱眉的模样,真好像是命定注定一般,他救过我一命,活该我为他这般。
感觉好像是前小半生的思想全都回来了,遇到和尚起我的脑袋忽然就不迷糊了,好像他说的话我都能听懂,但看着和尚的时候,我的脑子又迷糊了,什么话都不能放在心里了,好不容易守住了一句,另外一句却没能守住。
夏花烂漫,阳光灿烂,一池白荷,微风送香。
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句话仿佛是自然而然流出了口,“和尚,我不想嫁人,你娶我好不好?”
那是我此生说过的,最后悔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