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娘又打你了?”男孩问,神色间满是不忍和不平。
来了三天头一次听见关心的话,小小心里一酸,泪意涌了上来,原不想在外人面前掉泪,但一想到自己现代的爹娘就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将失夫之痛和几日的冤屈尽数宣泄而出。
男孩被小小突如其来的哭声弄得手足无措,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只能压住莫名的怒气攥紧了拳头。小小三天两头地挨她娘打,这回居然打得小小昏迷了两天,真是个恶毒的女人!
哭了半天,小小累了,眼泪也流干了。她擦了擦红肿的眼睛,可怜兮兮地说道,“我的脑袋撞到了墙,以前的事都记不得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还有这里是什么地方?”
男孩显然被问倒了,一脸惊愕,未几,又化为无声的叹息和怜悯,先是自我介绍说他叫马福贵,他爷爷和我爷爷是堂兄弟,属于本家。他自幼父母早逝,只有他和奶奶相依为命。
这里叫华夏国,五十多年前永安王发动政变颠覆了前朝建立了现在的葵花朝,据他奶奶讲,前朝时大家都吃不饱经常挨饿,这永安王一做皇帝,村里就再也没人挖野菜吃了。
这个村子叫桃花村,在京城东南郊,属于谷雨县管辖。前临湖后靠山,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村里人种地捕鱼上山打猎,生活都还过得去。之所以叫桃花村,是因为每户人家大门口都种了几株桃花,相传很久以前这里是桃仙居住的地方。
而田小小,不,现在的马小小,则是村里屠羊大户马大郎的二女儿。说到这里,福贵有些愤愤然地为小小抱不平。原来一开始见到的那个女人并非她亲娘,她亲娘早在十几年前就病逝了,而那个小太妹也不是她亲姐姐,是那继母带过来的拖油瓶儿。
令小小惊讶的是那名想用辣椒油抽她的居然是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家中还有一位老祖母,他提到这位奶奶时眼中露出了恐惧,想来是个厉害角色。
夕阳西下,当天际的最后一缕霞光从云层中消失再也没有出现之后,小小才跟着福贵赶了羊下了山坡。
临到村口时,小小和福贵道别,福贵却说两人顺路。小小一问才知福贵赶的羊群也是马大郎家的,他只是小长工而已。
两人将羊群赶回羊圈,福贵拴上了栅栏的篱笆门,才转身便听得一声清脆的撕裂声,小小回头一看,福贵的后肩的补丁撕了道口子,露出薄薄的棉花。
小小伸手想将棉花塞进去,尚未触到衣服,身后有人扯着嗓子喊道,“哟,这才多大的丫头片子,就开始发骚勾引起男人来了。”
来人穿着青底碎花夹袄,黑色裤子,黑色布鞋,头上别着一朵白线缠绕的小花,看来是名寡妇。
小小刚想辩驳,里屋就冲出来一个臃肿的身影,冲着寡妇嚷嚷,“李寡妇,别自己想男人了就说人家小丫头发骚,一个寡妇不在家里呆着,老出门转悠,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李寡妇瘪了瘪嘴,扭着肥臀走了。
这继母打归打,毕竟手肘子往里拐的,看到她帮自己出头,小小心里升起了一丝暖意,有些悲壮地看着眼前穿着紫花袄的女人。
那股暖意尚未升到胸头,那女人就冲着小小泼了盆冷水,“死丫头,还不滚回去,要想男人勾引自己的男人去。”
自己的男人?小小想到了柳和平,心下一阵黯然。
“老是苦着一张死人脸,给谁看哪!能嫁到陆家是你的福气!”女人伸出食指狠狠地戳着小小的脑门。
啥?嫁人?这身子怎么看也才十三四岁,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虽然没见到长相,但这么干瘪的小身板是个男人都看不上吧!
小小偷偷地瞄了眼身旁的福贵,福贵低垂着头看不清神情,隐约觉得他胸脯上下起伏的幅度有些大。
“还不快去烧浴锅,宝贝可还等着洗澡呢。”女人用力推了一把,小小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对于自小在乡下长大的田小小来说,烧浴锅并不陌生,不就是架起一口大锅子,灶膛里塞点稻草把子嘛。
到了西边小屋子里的浴房,她就傻眼了,大锅子是不假,但四处不见稻草把子或者麦竿子,最后在屋角发现了几根木桩子和一把斧子。敢情这烧火还得先劈柴呢!
好不容易把粗木桩子劈开,那女人又冲进来一阵大吼,嫌她慢吞吞地不利索,让她宝贝等急了。
小小擦擦汗,也多和她计较,若是回嘴恐怕今后几天就别想下床了。等她将水烧热,那宝贝洗完,然后老祖母、小太妹、女人、男人一个个地下饺子,她在灶膛后边不断地添火,不时地还被嫌弃。
虽然没见着老祖母的面,却是领教了她的威严。她嫌水不够热,小小将火苗拨得旺了些,她就嫌烫,然后小小挑起灰灭了火头,挑的时候不小心轻轻碰了下锅底,她就骂她想把锅捅破了谋害她。
等到小小拖着疲惫不堪又饥肠辘辘的身子来到厨房时,桌子上杯盘狼藉,一点儿都没剩下,最后在灶橱里找到一个冷馒头。
小小将馒头塞到怀里,苦笑着收拾干净,回到自己屋子里已经将近午夜了。
环顾这间羊圈旁的土筑屋子,破旧的木门歪斜着随时可能倒地,巴掌大的田字窗残破不堪,夜风不时悄悄地潜进屋,若是遇上寒冬和下雨天可怎么过?
小小就着井水啃着那个硬馒头,替那位马小小难过,真难为她坚强地活了这么多年,若是自己,恐怕早已投井了算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不就是马小小吗?田小小早已随风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