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月高星稀,小小趁着夜色偷偷摸进了桃花村。
黑幕底下的桃花村像一位梦游的大婶,睁着若明若暗的双眼瞪视着这个入侵者。小小不由地提高了警惕。
凭着印象,小小摸进了小贵子家的院子。
说是院子,其实只是一间茅草屋外围着的篱笆网。屋子里漆黑一片,没有一点火光。
小小踮起了脚尖趴在窗台上,伸手去捅窗纸,捅了半天也没遇上什么阻碍,想必这窗子根本就没有窗纸这东西。
“嗒嗒嗒!”小小敲敲窗框子,见无人应答,又压低了声音喊道,“小贵子,小贵子。”
紧闭的屋子里一片死寂。
小小垂头叹气,眼梢瞥见墙角的半边黑影。该不会是小贵子吧?
她默数“一、二、三,冲!”转眼间便将黑影堵在了墙角边上,一手紧攥对方的衣袖,那口气就像小猫逮到了老鼠,“小贵子,看你往哪里逃!”
对方渐渐直起了腰,那个子比小小足足高出了一个半头,他不是小贵子,小小哀叹,心中一凛。
“谁是小贵子?”黑影开口问,那声调懒洋洋的,不是秀才还能有谁?
“怎么是你?”小小暗吁了口气,不是别人就好,转瞬又想起方才的惊魂,顺手扭了秀才一把,骂道,“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你不是最喜欢睡觉吗,干嘛不声不响跟了来?”
“我是喜欢睡觉,但是更喜欢偷鸡摸狗,下次记得带上我。”秀才丝毫不以为忤,死皮笑脸道。
“谁偷鸡摸狗了!”小小抬脚往下踩,正好中了秀才的脚板,那力道够秀才哀嚎一阵子了。
“你……你个臭婆…….”秀才尚未叫完,另一只脚也遭了雷击,别看小小瘦瘦弱弱的,做惯了体力活力气可不小。
“骂吧,尽管骂!本姑娘很大方的!”小小宽袖一甩潇洒地走了,怪不得古人都喜欢甩袖,就算是这乞丐装,袖子也是用了不少的布料。
从小贵子家出来绕过一排柴垛子就能看到几点烛火在夜色中跳跃,既熟悉又陌生,一种叫亲情的东西从小小心底蔓延开来,虽然从未感受到那亮光里的温暖,也未见过烛光里的妈妈,但那里毕竟是小小的家,准确地说,是马小小的出生之地,是她田小小的寄身之所。
感叹之间,小小的腿已经自作主张地来到了后院,就让她再看一眼吧。
牛油灯一闪一灭,映出一张雕花梨木四式床,这床小小在嫁给陆大海当日见过,很宽敞,新掸的棉花被很软和,在破庙时小小曾经梦见自己就睡在这张床上。
床间隆起两道杠杠,时不时地蠕动一下,月影西斜了,这两人还没睡呢。
“你个死鬼,一把年纪了还死性不改。”女人粗着嗓门笑骂。
“谁让你这皮肤细腻得就跟小姑娘似的呢!”马大郎呼哧呼哧地,讨好地说道。
“怎么?你摸过哪个小姑娘了?”里边的杠杠猛地翻起来骑在了外边的那道杠杠上。
“你年轻时难道不是小姑娘吗?我马大郎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都不敢沾花惹草啊。”马大郎立即求饶。
“这还差不多。”女人哼了一声,转而问道,“唉,死鬼,你说那个马福贵会上哪里去呢?这么多天了,也不见个人影,家里的羊都没人看了。”
“我哪知道呢,你说当初如果你同意借给他一点银子给他奶奶看病,他也不至于去找小小,小小也不会被陆家休了。”马大郎叹道。
“你个死鬼,把责任都推到老娘头上了,啊?”女人气呼呼地说。
“啊!你怎么又咬人呢?”马大郎痛呼。
“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胳膊肘专拐外头了。那马福贵是谁?是你隔了几房的亲戚!那小小又是谁?她就是你捡来的一个丫头!”女人动了怒,厉声斥责。
捡来的?她小小原来是捡来的!怪不得她在这个家里还不如一个长工呢,人家长工还有工钱,她小小呢?小小握紧了拳头,愤愤地想。
“好了,你也别生气了。福贵的奶奶不是死了嘛,福贵也被陆家人打了一顿生死不明,小小也流落在外不知下落。唉!”马大郎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尽是无奈。
福贵奶奶死了?福贵被打了?乍听这个消息,小小的心一阵抽紧,满腔怒火闷在胸口越滚越大,最终狠狠地砸向窗户。
“谁?”里边传出不约而同的两声惊叫。
小小刚想拔腿逃走,小手已然落入一只刚劲有力的大手之中,那人拉起小小几转几弯就出了桃花村。
喘息甫定,小小就着微弱的月光看向那人,又是秀才!
小小抽出手掌,掌心湿湿的,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汗水,随手往衣裳上一擦,“你都听见了?”
“嗯。”秀才坦率承认。
这晚之后,小小总觉得在秀才面前直不起腰来,没根的孩子伤不起呵!所幸,月牙湖的湖水挺滋润的,母鸭们每天至少两个蛋,鸭宝宝们也茁壮成长,小小总算有了些安慰。
几日下来,湖边的油纸帐篷已经收起生了炉子,一排木屋崛地而起,男女老幼分类居住,小小原本想和大婶们住在一起,但实在没了空位,只得在旁又搭起一个小间独自住了。其实小小心里明白,这是大伙儿对于她这头儿的尊重。
已经连续几日阴雨天气,秀才也好几天没有出门摆地摊了。眼看着这么多人的生计全落在了自己身上,小小难免有些心急。
这日一早起来,除了地上有些潮湿,天空一扫阴霾,也不见雨丝飘下,小小开心地冲进去拖了秀才起身,顺带拍醒了一旁的亮亮。自从公孙亮在小小极力游说之下让秀才教他习字读书,这小东西好的不学,尽学了一身的懒毛病,连睡觉流哈喇子都学了个正宗。
从月牙湖到县城摆地摊至少得走大半个时辰,不赶早的话一天也做不了几株生意。秀才和亮亮苦不堪言,但都迫于小小的霸王硬上弓,不得不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