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哪里?
黑暗中甄平庸载浮载沉,恍若梦中:是在梦中么?应该是吧。只有在做梦的时候才会这么浮浮沉沉,若有若无。嗯?前面好象有个人?
他正摇摇晃晃地向甄平庸走过来,灯是从他背后照过来的,把那人的正面头部藏在阴影中,所以甄平庸看不清他的脸。他在干什么?为什么甄平庸会有不好的预感?
奇怪,他为什么站不稳?难道是喝醉了酒?还有,他的衣服好象有破破烂烂的,一股不知道什么臭味从他身上发出来,令人作呕。
难道是个拾破烂的流浪汉?这人在甄平庸身边蹲下来,近了,近了,甄平庸看清他的面貌了。
这是……
腐烂到极点的脸孔上,一只眼睛已经脱落下来,只凭一丝肉筋在那里吊着,一只耳朵和半边鼻子消失不见,露出了一口杂斑的尖牙和黑洞似的喉管。剩下的另一边脸像是被漂白水洗过的豆腐,上面布满坑坑洼洼的烂洞,还有蛆虫不断爬进爬出。
此刻,这张脸正向甄平庸的脸凑过来,一只蛆虫蠕动着,从他脸上掉下来,刚好掉在甄平庸的脸上!这蛆虫蠕动着,奋力钻进甄平庸的皮肤里……
甄平庸大叫一声,从地上坐起来!
那个人已经消失了!!
好家在!原来只是一场恶梦。
甄平庸擦擦额上流下来的冷汗,心脏剧烈的砰砰跳动。打量一下他所处的环境,发现这里是一个小浴室。
浴室门敞开,雪白的天花板上有一盏低瓦度的吊灯,照得浴室里昏黄,旁边的水笼头还在哗哗地往已经有半缸水的浴缸里放水,正对浴缸的是一面大镜。
镜子里映出了甄平庸因恶梦有些苍白的脸。
在浴缸旁边放着浴袍,而甄平庸本人,赫然正躺在浴缸里沐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
甄平庸只感觉到在水中,一股寒气顺着尾椎传遍全身,莫名的恐惧环绕着他。
自己不是杀了方汉,然后在疲备中睡过去了吗?为什么突然间就出现在这里?
面对这种诡异莫测的事,甄平庸只觉得恐惧万分,只觉得这里无处不是古怪诡异,就连天花板上的灯泡都仿佛是恶魔的眼睛,在阴森森的盯着他。
难道这是个恶梦?
在这个恐怖的环境中,甄平庸不敢乱动,希望能够从恶梦中自然醒来。
这里是地狱?又或者,自己还在梦中?
不能怪甄平庸,无论谁突然间来到这么一个陌生且狭窄的空间中,都会以为恐怖片中的情节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捏一下手,很清楚的痛觉,再用力捏一下,锐痛!!
自己很可能不是在梦中,起码按照甄平庸的经验判断不是在梦中。
甄平庸想要起身,一边按在浴缸边上,一边去关水笼头。
然后……他突然一惊!
手僵在水笼头上,一动也不动。
静!非常静!!
水龙头一关掉,所有声音一起消失了,四周一片鬼域似的死寂。
甄平庸耳边依稀残留着方才的水流声,仿若幻听。心跳声和呼吸声清晰可闻。甚至水笼头滴水声都如雷鸣,“咚”,声音传出浴室,居然有回音传回来,“咚咚咚……”,甄平庸头皮一阵发麻,紧紧抓住浴袍,胡乱披在身上,跨出浴缸。
浴室里没有什么东西,甄平庸抓起洗刷台上的一瓶家庭装的洗发水作为防御武器。想想不够,又抓起了三把牙刷。
仔细聆听,甄平庸确定一点异动都没有,才向黑暗的浴室门挪去。一阵凉风从浴室门口吹进来,甄平庸裸露的皮肤遍体生冷,黑洞洞的门外仿佛藏着鬼影魔怪,等着甄平庸进入。甄平庸退了一步,盯住门口,剧烈跳动的心脏象是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半响,什么都没发生。
甄平庸在忐忑中走过了那段黑暗的过道,终于来到了一个大厅中。这里的光线只比过道里好一点,米粒似的灯火和蜡烛差不多,甄平庸只能勉强看得清楚大厅里的东西。
这是个普通的三四十平方左右的大厅,铺着深棕红得象是凝固血渍的木板。前面窗户上挂着黑色窗帘,大厅前方放着一张电视柜,但现在电视已经跌烂在地上,显视屏和外壳摔得粉碎,里面的电线和显像管也露了出来,大厅像是经过抢劫般,椅子和杂物乱七八糟地散布在大厅四方。除了甄平庸进来的那条过道外,大厅左边还有一条不知通往大门的过道,左右两边墙上各有一扇门。
这个像是普通人家的大厅明显很久没人住了,整个大厅都落了一层厚厚的尘灰,空气中隐隐有着某种腐烂食物似的味道。
甄平庸扔掉洗发水瓶和牙刷,打算折条椅脚防身。这一折之下,椅脚“啪”地应声而断。甄平庸一愕,旋即发现也不知这屋子多久没人住了,这椅子由于放的时间长了,已经不结实了,这大厅中的有些木器甚至已经开始腐朽。
甄平庸手里的椅脚也松软软的,用力一握就会松陷,根本没有多大用处。
整个大厅的木器都不能给甄平庸踏实的感觉,倒是找到了一柄水果刀。这真是意外之喜,对甄平庸来说,这把水果刀的作用比什么大的木器铁器更有作用。一把水果刀在手,甄平庸的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
本来甄平庸还想进厨房里看看有没有更多的刀器,但是大厅前方的窗帘忽然卷起,一阵狂风吹入大厅,大厅里顿时尘灰杂物乱舞。
甄平庸盯住窗户,本能地把自己缩入墙角,风中夹带着一阵血腥味,甄平庸吸吸鼻子,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当他站在窗户边往外看时,他惊呆了:一条街道,一条破败得像荒废了几百年的街道!
街道上铺着厚厚一层尘沙,横七竖八地堆满了大大小小与甄平庸见过风格迥然不同的破烂汽车,配着坑坑洼洼沙化的破烂地面,满街道的玻璃水泥,还有杂乱无章的废纸杂物,这里简直像爆发过一场战争灾难。狂风呼啸着从街道刮过,带起无数尘土纸皮飞舞。
阴霾笼罩着大地!!
更重要的是,天地都是红色的!!
一轮血红的月光照射,给整个城市涂上大块大块的血色,就像宰猪时刚从猪血管里喷出的鲜艳血液,到处都是刺眼血红一片。
在城市的上空,有一轮比普通月亮大了数十倍的血红巨大圆月,低低的伏在城市上空。
血红色的月亮实在离城市太近,初看时甄平庸还吓出了一身冷汗,以为就悬在自己的头顶,但看了片刻之后才发现那是错觉,起码它比街道两旁的摩天大楼还要高得非常多,至少也是在数万米的高空。
但血月实在太大,才会给予人就在城市上空的感觉,就仿佛一个硕大无比的血红眼球,狰狞恶毒的注视着城市。
那深沉浓重的血色中似乎有某种强烈的魔力,令甄平庸的注意力不由自主的集中在上面,灵魂似欲被吸到里面,胸口更是隐隐的闷痛。
但现在的情况并不允许甄平庸投入太多注意力在某件东西上面。好一会儿,甄平庸蓦然一惊,用力甩了甩头,费力地把视线从血色月亮上挪开,再去看眼前的街道。
街道两旁建筑震落下来的玻璃、水泥渣、瓷坯不锈钢杂乱无章的废纸杂物使眼前看起来更像是垃圾堆,加上布满裂缝的坑坑洼洼的水泥地面,一派末日景观。
街道两边两排原本现代豪华作为城市骄傲的摩天大厦,现在已经东倒西歪:高楼上的外墙瓷片玻璃残破不全,巨幅广告牌歪歪斜斜,在风吹摇晃中啪啦啪啦的响,不少广告牌已经掉在地上。
街道对面是一排形态各异的摩天大楼,高楼上的外墙玻璃残破不全,外墙上的巨幅广告牌歪歪斜斜,在风吹摇晃中啪啦啪啦的响,不少广告牌已经脱落掉在地上。在有些残留的门牌上,甄平庸赫然看到“第五玫瑰街”几个字。
甄平庸陡然一惊,怪不得眼前的景象看起来有点熟悉,第五玫瑰街是他实在的云源市中比较有名的一条街道,一条繁华的商业街,生活在这城市几十年,第五玫瑰街甄平庸也经过逛过不少。
再仔细看看:肯德基,欧纽大厦,金融商业中心……
和记忆中的景象合套,甄平庸渐渐看出来了,这真的原本是他所生活的城市,云源市,城市中心区,第九玫瑰街,但是现在——本该熟悉的城市现在早已面目全非!!
甚至连虫鸣都没听不到半只,除了鬼哭一样的风吹声,到处是死寂一片!
就好似整个世界只剩下甄平庸独自一个人,恐惧、孤独、无助,深沉的黑暗中仿佛无数妖魔鬼怪徘徊窥伺,刺骨的寒气从脚底直到头顶。
大楼裸露的钢筋水泥在狂风中呻吟,狂风灌入楼体中发出鬼哭似的呜呜声,令人毛骨悚然。
令人毛骨悚然的不只是因为风吹呜呜声,更重要的四周毫无人气,一个人都没有!
没有车声,没有机器声,没有说话声,甚至没有鸟叫声……
没有任何迹象、任何声音表明这周围,甚至这座城市——有人,或者有生物存在!
这是一座死城!甄平庸心里忽然有了这样的绝望想法。
咦?什么味道?甄平庸鼻中闻到淡淡的腐败味。似是从窗外传来,甄平庸仔细扫视窗户底下和两旁,并没有看到什么会发出臭味的东西。
等等,甄平庸鼻子抽动两下,这臭味——源自他身后!!?
甄平庸心里一紧,飞快地回过头来……
一个风声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腐烂味扑面而来,甄平庸的眼角只见到一个黑影,魂飞魄散之际本能地把手挡在自己身前。
“咯”,仿佛有什么东西撞在甄平庸的手上,甄平庸下意识地用力一推并往后退,慌乱之际绊到窗沿,差点掉下窗口。
那东西被甄平庸一推,腾空的时候已经破散,落在地上的声音像是一大坨牛屎坠地。
待甄平庸看清楚时,他的呼吸几乎停滞了……
如果非要作个描述的话,那东西现在就是一个头颅和一堆烂肉。
一个和甄平庸刚才的梦里几乎一模一样的头颅,半张脸皮烂掉,露出缠满细小血管的脸肌。一只眼睛已经脱落下来,只凭一丝肉筋在那里吊着,一只耳朵和半边鼻子消失不见,露出了一口杂斑的尖牙和黑洞似的喉咙。剩下的另一边脸像是被漂白水洗过的豆腐,上面布满坑坑洼洼的孔洞,还有蛆虫不断爬进爬出;另外伴随着发出熏天恶臭的大肠心肝肺胆等内脏、断成了几截的肋骨、手骨腿骨、破烂的衣服……一堆来自于人身上的杂物,大致可以推断出这原本是一个人类的身体,当然,现在连尸体都已经称不上了,它只是一堆烂肉。
甄平庸吓得发出了一声高吭的尖叫,只怕连他自己都分辩不出这一声象极了扭曲了的女高音是自己发出的。然后他整个后背粘在窗户上,死死的盯住那颗头颅一动也不敢动。刚巧那头颅上只剩下一只的死白眼睛也对着这边,三只眼睛互瞪着。
足足一刻钟,甄平庸才反应到那似乎已经是死物,没有威胁。空气中只有比屎坑里的恶臭还要熏鼻的味道。
不过甄平庸还是不放心,探出手抓到一张凳子用力扔过去,“卟”,吓人的头颅像西瓜似的爆开来,白色的脑浆和红色的血液四溅,十足象点点鲜红的西瓜肉。
甄平庸这放心下来。
这怪物是什么东西?僵尸?丧尸?鬼怪?……
是不是还有这样的怪物?甄平庸紧张地思考着,紧了紧别在浴袍腰间的水果刀,迅速又先拆了两只看来还算结实的凳脚当作武器。
他四处打量,这怪物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
然后甄平庸看到大厅中另外两扇本来关闭的门,其中有一扇打开了。并且里面传来了“唏唏嗦嗦”的声音。
甄平庸汗毛一竖,“逃”这个字眼自动进入他的脑海,双脚不待吩咐,已经撒开步子奔向大门——先出了这幢藏着怪物的房子再说。
大门反锁了,甄平庸用力一扭,可恶,竟然卡死了。
“糊糊”,非人类的吼叫声从后面传来。
甄平庸回头一看,两个“人类”走出了那扇门,摇摇晃晃地向他走来。
称这两个东西为“人类”实在是勉强了点。
其中一个头部还算保持完整,看得出来这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容貌,但是此刻他肚子上破了个洞,本来应该藏在他腹部的大多数肠子不翼而飞,只剩下一截断肠拖在地上,在走动中拖出一条长长血痕。
中年男人仿佛浑然不觉得痛苦,他死白的双眼看着甄平庸这个方向,口角滴下的一连串黑绿的液体,跃跃欲抓的双手说明他迫不及待想品尝一下甄平庸这个“美味”。
另外一个雌性“东西”的头颅上脑壳不见了,在额头上可以见到一个平整的切口,仿佛它的脑壳是被什么利器削下来的,但里面的大脑保持完整,它就像一团豆腐花,大小脑表面的褶皱都看得清清楚楚,在那东西摇摇摆摆的走动中颤抖着,仿佛随时会掉下来。
但事实上这没有给那东西致命的影响,起码没有影响到它食欲。除此之外,这东西全身保持完整,额头下的面容和它胸膛上暴露出来的两颗Ru房表明这是一位中年女性。
这两颗Ru房随着它走路波涛汹涌,若在平时,说不定甄平庸会看得目不转睛,可是现在这两块肉已经干瘪灰黑,丑陋不堪,甄平庸连瞥一眼的兴趣都欠奉。
一看这两个“人类”就知道,它们绝对没有和甄平庸沟通的兴趣。
甄平庸心急如焚,快呀,快呀,连连转动钢制铝合锁。
咔咔,稍稍用大了点力,锁头被他扭坏,从门上脱落下来。可该死的大门依旧没开,却把甄平庸出去的希望扼杀了。
情急之下,甄平庸一脚踹在大门上,谁料想这扇门“轰”地连着门框一起向外倒蹋,扬起一地尘土。
这扇门,因为时间的关系已经锈迹斑斑,整个铁门都腐透了,承受不起甄平庸的一脚。
甄平庸只呆了一下,那“糊糊”声也已经到了身后,甄平庸手握着的凳脚胡乱向后一扫,就跑出了屋子。
事实上甄平庸白担心了,等他回望时,看到那两个“东西”被他的胡乱一棍竟然拦腰打断,变成四截在地上挣扎。
其中那雌性的内脏污血落了一地,上半身在肠子上面爬来爬去,压破了那些脆弱的内脏,把大肠小肠中那些黑色的未消化食物、排泄物弄了出来。
食物的酸味,腐肉味混合在一起,就算在外面,甄平庸还是感觉到胃部一阵翻滚,酸意向喉咙涌动。急忙又退了几步,大口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
那两个“东西”的上半身犹自蠕动着,用两只手向甄平庸爬来,似乎除了食物外,它们对什么都不关心。
甄平庸走到一辆小汽车之前,抓住一扇车门,试着一用力,已经不结实的车门轻易就被掰了下来。甄平庸走到那两个东西之前,车门狠狠向下一掼,“啪”,两声脆响,污液四溅,活象压爆了两只臭鸡蛋。
这两个东西,已经随着四分五裂的车门一起,成了肉酱汤饼。
“呼”,甄平庸坐在一辆车的马达盖上,松了口气。
这两个,再加上先前那个,表面看起来像人,其实都是怪物。而且甄平庸的脑里自动跳入一个词:丧尸!!
这三个类人的生物无论是外型,神态,动作,都和他在现实社会看过的一部大片“生化危机”中的丧尸十分神似!!
难道,就是因为暴发了类似生化危机中的病毒感染,所以云源市才会变成了这样?看云源市现在的情况,一片废墟,人类死亡殆尽,似乎也跟电影中的场景非常吻合。
不过现在甄平庸手中的资讯非常有限,让他做不出一个准确的判断!!
现在他什么情况都不清楚。他怎么来到这里?他该做什么?怪物有多少?有多强大?它们都在哪里?自己需要进食吗?该到哪里找食物?这些都是很重要很关键的问题,但和迫在眉睫的危险相比,就相对次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