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敏的到来就像是一颗小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本来已经安定下来的辽东在众人没有察觉到的时候渐渐地扩散出不平静的波纹。
丫鬟们不知道换了几次水,南宫敏才把自己的身体给洗干净了,头发也乱的厉害,根本就梳不开了,丫鬟用手攥着头发一点一点的努力想要梳开,结果却还是失败了,于是就在南宫敏不舍的目光中被用剪刀一点一点的修剪掉了。
古人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损伤,剪头发这件事情不到迫不得已是不会做的,所以本来就心情不好的南宫敏更加郁郁,等着换好了衣裳出得门来,看见一身光鲜的黄氏坐在那里等着自己的时候,心情就更加的不好了。
“女儿给母亲请安!”不甘归不甘,现在已经没有崔氏给她撑腰了,她不得不低头:“女儿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母亲了。”说着啜泣起来,满腹的委屈都被勾了出来,控制不住的情绪失控起来。
本来黄氏还打算为自己这些人在京城时被她们母女欺压的事情出一口气的,结果南宫敏上来就痛哭失声,她倒是一下子被震住了,这个样子了还叫她说些什么?憋屈的叹了口气:“行了行了,知道你受了不少罪,别哭了,谁没受过罪啊?当初我们不也是差一点把命都搭上,要不是路遇贵人,早就死在路上了。”到底是心里不甘,多少的刺了她一句,她们为什么会遇险,还不是因为南宫帆谋逆控制了镇北侯府!
南宫敏的哭声噎了一下,偷偷的抬起眼睛来看了黄氏一眼,咬着嘴唇低下头去继续抽抽噎噎,黄氏却已经站了起来:“好了,你大概也饿了,今天府中办喜事,厨房里的东西都是现成的,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说吧。”
吃的东西都是现成的,考虑到二小姐大概很长时间没有吃过油腻的东西了,来的时候那么落魄,外面又是乱世,能有一口吃的就很不错了,所以太过油腻的东西担心她的肠胃会受不了,但是喜宴上多的就是油腻,最后厨房里面挑了几个相对而言不是特别油腻的菜送了过来,另外还有本来是为小世子准备的粥,被一起给端了过来。
南宫敏的确是饿坏了,她一路上都没吃什么食物,只能用草根树皮等物充饥,担心遇上歹人也不敢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弄得跟个乞丐婆子一样,这才有惊无险的到达了辽东,这个时候一看那桌子上精致的菜肴,哪里还忍得住,跟黄氏敷衍性的道了谢之后许就扑到桌边抓起了筷子。
“长时间没吃过什么了,先喝点粥吧!”黄氏看她这个样子,心里也不禁可怜她:“这本来是为宝宝准备的,刚好派上用场了,你先喝点垫垫肚子,可别吃太多了,肠胃会受不了的。”
南宫敏也明白这些养生之道,接过碗来匆匆几口就把不多的一碗粥给喝光了,筷子瞄准了烧的油亮喷香的鱼,夹下一大块雪白的鱼肉来放进嘴里,眼睛又已经盯上了一旁的腊肉炒酸豆角,眼神看起来像是狼一样,要是这个时候有人不许她吃了或者抢夺食物的话,没准儿南宫敏就会拼命。
黄氏看得更加不忍心,那些事情原本就是南宫帆跟崔氏做下的,南宫敏充其量就是个帮凶,她这么狼狈也已经得到教训了,自己也没必要在怨恨什么,倒是放缓了语气:“慢点慢点,有的是,你慢慢吃别噎着。”
哪知道话没说完,南宫敏忽然脸色一变,身子一转就俯下身去,“呕”的一声呕吐起来,一手紧紧的扼住喉咙,一副极其痛苦的样子。
“你怎么了?”黄氏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是不是鱼刺卡住喉咙了?我就说叫你慢点吃!快来人!赶紧叫大夫过来!”
南宫敏几乎要把胆汁给呕出来,好一阵子才算好了些,直起身子:“没事儿,大概是很长时间没吃过油腻了,一时受不了。”
“我叫厨房给你熬了粥,一会儿就好,等会儿你喝点粥吧!”黄氏一听也觉得有道理,那么长时间饿着肚子,一下子这么油腻的东西下肚自然是受不了的:“也叫大夫给你瞧瞧身体,看你瘦成这个样子,可别落下什么病根,以后上了年纪就遭罪了。”
南宫敏倒是没有拒绝,她自己遭了多少罪自己心里明白,很有可能会落下一些暗伤,叫大夫给看看也好。就是有点可惜这满桌子的菜,想要继续吃,可是一闻到那味道就忍不住的犯恶心,不禁暗暗责怪自己,不过就是那些日子没吃好罢了,居然变得镇不住美味佳肴了,她可不打算叫人以为自己是个穷鬼的命。
大夫很快就来了,辽东发展起来之后引来了不少人,其中的落难者里面不乏大夫,甚至有一些是极为高明的,辽东王挑那些医术高明的聘进王府作为府中大夫,总不可能为了什么事情都去找王老太医吧!
把脉的过程并不长,那大夫的脸色却很凝重,仔细的感受了片刻之后,迟疑一下:“小姐可否把另一只手伸出来?”
莫非真有什么不妥当?黄氏和南宫敏的脸色都变了,要真是落下了要命的病根,那可怎么是好?
南宫敏毫不犹豫地把另一只手伸出来叫大夫把脉,那大夫仔细感受了片刻之后,眉头紧皱,心里暗暗叫苦,这姑娘据说是王爷的二小姐,还是个没出个的闺女呢,可这脉象上分明就是怀了身子的女人才会有的喜脉,这可叫自己怎么开口?弄不好,为了家丑不可外扬,他们说不定会杀人灭口啊!
见大夫良久不说话,南宫敏越发的不安起来:“大夫,我的身体究竟是怎么了?你快说啊!”
大夫收回手,想了想,看着黄氏:“王妃可否借一步说话?”
“你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的?”南宫敏急了,连病情都要背着自己,难道真是要命的大病?“这是我的身体,我有权利知道真相!”
“你安生呆着,我一会儿就回来。”黄氏呵斥了一句,跟着老大夫出了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很严重吗?”
何止严重,传出去天都要塌了,老大夫翘了翘山羊胡子,苦着一张脸低声道:“王妃娘娘,老朽不敢妄言,二小姐这恐怕不是病,是喜。”
“怎么会不是病?什么喜会叫人身体不适......”黄氏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来,想起来刚才南宫敏呕吐的样子,加上老大夫的话,一个念头在她心里渐渐的成型,不敢相信的捂住自己的嘴巴,难道是......
看样子王妃已经明白过来了,老大夫低着头:“已经差不多三个月了,很快身子就会出现变化,就要遮挡不住了,该如何拿主意,还请王妃定夺。”
堂堂王爷的女儿,虽然不是嫡出的郡主,但也是身份尊贵,居然未婚先孕,这要是传出去了该是多大的丑闻!
黄氏脸色惨白:“这件事儿我要先跟王爷说一声儿才是,你记住了,保守秘密,对谁也不能说起,要是走漏了消息,别怪我翻脸无情!”
“王妃放心,老朽明白!”老大夫当然明白一旦这事儿传出去了,二小姐固然是毁了,自己也会被王府迁怒,落不到什么好处的,不用黄氏交待他都会守口如瓶。
黄氏心如乱麻,也顾不上劝慰满心忐忑的南宫敏了,一路上像是飘一样的到了辽东王那里,他正跟几个军中将领把酒言欢,脸上是一派喜悦之色。
大喜的日子,女儿也回来了,他的确是应该高兴的。黄氏看着丈夫已经不年轻了的脸,暗暗心酸,要是知道了南宫敏居然怀上了身子,还不知道王爷该是怎样的伤心难过。
“王爷,敏儿的身子有些不妥当,您看......”黄氏走上前,在辽东王身边低声说道:“一路上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罪,我看着都觉得难受。”
几个镇北军中的将领纷纷对主母见礼,黄氏微笑着还了礼,对丈夫使了个眼色,辽东王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对众人打个哈哈:“我那女儿好不容易找到这里来,大概还在埋怨我这做父亲的不称职呢,我去看看,你们随意!”说着就离了席,出门看到等在外面的黄氏:“出什么事了?”
黄氏左右看看,这附近到处都是人:“您跟我来,这事儿叫人听见不好。”
辽东王那个心里顿时涌上不好的预感,黄氏领着他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这才低声道:“王爷,这可怎么办啊?敏儿她有身孕了!”
辽东王脚步一个趔趄,几乎摔倒在地,不敢置信的看着黄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可是看到黄氏脸上毫不作为的焦急神情之后他就明白了,这事情只怕是真的:“你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黄氏就把南宫敏一开始接触鱼腥呕吐,然后被大夫看出喜脉的事情给说了,说完之后看着丈夫:“大夫那里臣妾已经警告过了,不会传出去,可是敏儿那里该怎么办?这眼看着快四个月了,那肚子可就要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