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已经知道了。”玉平阳松了手,却拽着她的衣襟将她扯到面前,“就是因为你这么不识时务,我才得抓紧时间将苏云锦纳入手里。现在我所做的只是小小警告你一下,你知道的,更过分我都做的出来。赶紧给我收手,所有你现在正在调查的事,不然不仅是你,还有那些帮你的人,谁都不会好过,你敢试试看么?”
冉花遥却好似全不知痛楚一般,静静地望着她,突然开口:“那你敢不敢,把云婀的脸撕下来,堂堂正正地走到苏云锦面前?”
玉平阳一愣,忽而就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你知道了什么?说!”
“除了蛊毒,你果然还有问题。”冉花遥大笑,“我原本只是胡乱说说的,看来倒是被我猜对了。玉平阳啊玉平阳了,尽管你什么方面都比我强,比我更适合站在苏云锦身边帮助他,保护他,爱护他。可是,一个都不敢用真实身份去爱他的人,就算你得到了所有你想要的,他爱的人,他想把一切都给予的人却永远都不会是你。玉平阳,你开心吗?”
“冉、花、遥!你找死!”玉平阳许是恼羞成怒,这次第竟真存了要将冉花遥碎尸万段的念头,一把将她拉扯起来扔下床去。冉花遥被重重地摔在地上,趴着动弹不了。还未喘过气来,撑在地上的手就已经被她踩在脚下,玉平阳又抓起她的头发让她抬起头来:“很痛是吧?放心,不会让你等太久的。我会叫你承受比这重一百倍一千倍的痛。冉花遥,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玉平阳仍旧不解气,还想出手,崔九却推门而入,看到这般场景一时愣住。
她倒似乎也不怕被崔九看见,竟半丝不慌张,松了手甩袖而去。但看在冉花遥眼中却惊骇万分——她说的都是真的。她,要动手了。
见“云婀”走了,崔九才回过神来,立马奔过来去扶冉花遥,却见她转头看着“云婀”的背影想着什么入了神。
“冉姑娘!你、你的嘴角流血了……”
崔九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实在想不到,这般柔弱的冉花遥,竟也会有人下得如此狠的毒手。要是公子好好的……他突然想不下去了:没有“要是”,更不会有“如果”,变成今天这样的样子,苏云锦虽然不是凶手,却都是因为他。都是他害的。
冉花遥转回头来,勉强要从地上爬起来,崔九赶紧去扶才将她拖回了床上。
“多谢你。”冉花遥皱着眉头将自己裹进被子里,许是痛极了,她不由“嘶”了一声,然后又继续喘着气。
看着这样的冉花遥,崔九一时忍不住眼睛酸涩起来,便别过头去。如今这一切倒真像是个噩梦,他从未想过,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明明都是那么好得让人嫉妒的人。
“我去叫大夫来。”
“不痛的。”
“你在我面前又嘴硬什么?!”崔九气急,不注意便吼了出来。
冉花遥一愣,却笑了。
“真的不痛的。这点若叫做痛,以后我恐怕就要捱不过去了。”
崔久当时尚且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只想着她已经受了这么多的苦,应是已经到尽头了。却不想,当真是一语成鉴,或者是她自己早就料到了的。真正的苦,真正的痛,还尚在后头。
去请了大夫回来,崔九便去寻了苏云锦。
那时分,他一个人坐在花园里晒着太阳作画。崔九下意识去看,见他画的正是这栖水塘岸的秋日风光,层林尽染,鹅黄橘绿。
崔九低头想了想,终究开了口,问道:“公子,你尚且记得栖水的好风景,为何不记得栖水的好姑娘了?”
苏云锦手中一顿,却依旧作着画,不曾抬起头来看他,问:“你是说那冉花遥?”
崔九也不置可否,兀自说道:“原以为听从华管事的话,让公子离了****便能离了致病祸根,从此平平安安度世。那时候我就想,是不是等公子好些了,将往事告知公子便还能再续前缘,那么一切便算是完满了。华管事也说这法子可行,可是最善变的不就是人生么。纵然我舍不得公子受罪,甚至丢了性命,可是我亦看不得公子好好的却果真是要拿冉姑娘的性命来换给您。忘了冉姑娘不是公子的错,可是看在昔日情分上,公子能不能好好对冉姑娘?”
苏云锦终于停下了笔来,站直了身子望过来。
“你的意思是,你和华俨他们合起来骗了我?我与那冉花遥还当真有一段情?”
“是。”答完,崔九又补上一句,“若不是关系公子性命,我倒宁愿死也不想撒这样的谎去骗冉姑娘。”
阳光底下苏云锦身长玉立,却没有太多的表情。
“你倒是对她情深意重。”
“若是公子也能记得,一定会觉得这句‘情深意重’用在冉姑娘身上尚且太轻太浅,公子也一定会后悔死,因为公子而在冉姑娘身上已经发生的,正在发生的,以及将要发生的。”
“一个两个都说我会后悔死,那么你倒是说说,我们曾经是什么样子的?”
闻言,崔九心头一喜,又忍不住皱眉,答:“公子,这又叫我从何说起了?若是您自己不能想起来,我说了您也只当是听过了,跟听别人的故事又有什么分别。如今我只求公子,冉姑娘是真心对您的,纵然您还想不起过往的她的好,却也不要这般折磨她了。对她漠不关心,会害死她的呀。”
闻言,苏云锦许久没有说话。待崔九差些站不下去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崔九,我是不是真的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了?”
傍晚时分,苏云锦突然起意想去看看她。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却隐约听见又人语声,便找来个丫鬟问:“谁在里面?”
见到苏云锦,那人也显是没想到他会来这里,赶紧要行礼,却被他制止。
“回公子,好似是什么舞坊的坊主,与那冉姑娘是旧识,到底是什么人奴婢就不甚清楚了。”
“下去吧。”
苏云锦向来不是个关心他人事的主,更何况如今变了这愈发凉薄的性子。只是遣开了丫鬟,苏云锦竟也鬼使神差地站在门口听了好一会儿。
门内传来清晰的人声,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自然,他连冉花遥都记不起,又怎么会记得别的姑娘家。然后,听得那声音道:“丫头,天下实在没你这般痴傻的了。我说你不过,就算说了你也未必听得进去,可是我又不得不说你。苏云锦再好,若是他心里没了你,便跟陌生人是一样的。如今他这般对你,还不如陌生人了呢,至少别人不会同他这般的叫你受苦,伤你至深。”
“他只是……只是不记得了而已。”
“看吧,你又犯倔了。不记得而已,你就是这样说服自己的?说服自己还能等,还能撑,盼着他一朝醒来全部记起来能和你有情人终成眷属,白首不相离?”
一时间没有了声音。苏云锦想,她或许是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来回来了。
“丫头呀。你若是好好的,我姑且信你能等到这一天,我也盼着你能与他长相厮守呀!可是丫头……”停了一会,那人又道,“你等归等,为何会弄成这番模样?你这样子,叫我怎么眼睁睁地看着你等下去……”
“明月……你莫哭。”
“如今是我劝你,要是换做了你爹爹,他必定是要直接带你回家的。你要知道,你爹爹若是出面了,便是当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了。与其到那个时候死的死伤的伤走的走离的离,好不如现在就收手,至少你们都能好好活着。”
“你的话我明白。明月你放心,若我有一天真的再也撑不下去了,我不要他了就是。”
“就怕你不死不休。”
苏云锦忽然没了心思听下去,走出几步,脑海里却依旧回想着那句“不要他了就是”,再走几步,胸口竟隐隐作痛起来。此时他才信了,或许自己曾经真的与那个叫冉花遥的姑娘相亲相爱过,才会为了这么句话就轻易扰乱了心绪。只是他又实在不知道,他到底忘记了多少,才会像如今这般对着那个姑娘也记不起当时的情丝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