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药馆里还是人满为患,到了下午的时分不得不提早劝退排在后面的人。
第三天,第四天,同样如此。
而到了第五天,药馆还未开张,门前的大街便直接被堵上了。
和前几天不一样的是,来的已经不仅仅是贪图便宜的穷人了。有许多病人在回去以后,便直接通知了家里的三姑六婆。这药馆的收费和医馆实在是相差太大了。同样的病,在医馆里医治,花费是在这留行药馆的十余倍。而且,所有接受过治疗的病人,都见识到了医馆所没有的新奇医术。而这些新奇医术,效果还出奇的好。
老百姓并不傻,他们不知道这样的好事能持续多久。老一辈的人都记得,和亲医馆刚开张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最后先皇一驾崩,价格马上就上去了,而服务也马上就下来了。以他们看来,这看起来就是亏本的药馆只怕也不会维持多久。因此,这样的便宜,能占就要趁早。
当然,这里面少不了那些医托卖力吆喝的功劳。当然,刘行相信也少不了姬洪宙派人造势之功。
人实在太多,刘行只得采取在门口放号的方式,每天只放八十个号,后面的便不再接待了。这个无奈之举,很快便在门口引起了混乱。不过还好,这毕竟是让老百姓占了好处的事,门外的人吵闹一阵以后,便逐渐散去了。
中午时分,刘行看完第三十五个病人,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这几天来,劳动强度太大了!晚上还要保证修炼的话,他基本每天只能睡个两三个小时。
刘行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准备去美美地吃个午饭。今天的进度还算不错,下午只剩45个,如果快的话,可能到下午四五点便能结束,今晚应该可以睡个好觉了。
突然,虚掩着的药馆门被粗暴地推开了,进来两个官差。其中一人冷脸沉声喝道:“谁是这里主事的?有人告官说这里有人私自行医。”
刘行看了看身边的姬蒙非,发现他正闭目养神,似乎对于这一切毫无所觉。他放下心来,继续做了几个拉伸动作,活动一下疲惫的身体。
另一边,药馆的账房先生迎了上去,拱手道:“两位官爷,咱们这里是药馆,只卖药不行医。您说的私下行医的情况不存在。”
另一位官差指了指刘行这边,喝问道:“那边不是行医吗?我看明显有给病人医治的行迹,还有病床,你怎么还敢如此狡辩?你老实交代,争取从轻发落。”
账房先生也不慌张,只是横移两步,挡住了刘行这个方向,他说道:“官爷有事,还是请和小的东家说吧。小的已经着人去请东家了,官爷请这边喝茶稍候。”
说完,账房先生咳嗽两声,马上有一个小厮上前来请两个官差。而同一时刻,从角落里突然冒出了七八个身穿小厮服侍的大汉,神情彪悍,目光凶狠,一下子站到了账房先生的身后。
那两位官差来之前得到的命令是尽量去抓那坐堂的医师,如果不能得手也要恐吓病人。本来以为是小菜一碟,没想到对方似乎早有准备。这账房先生滑不留手不说,他身后那些大汉一看便知道武功不弱,似乎每个都是六重天以上的高手。两人顿时明白了这药馆的背景极大,今日的任务只怕是完成不了了。
在京城里打混的官差最大的本事便是察言观色,否则随时都有可能得罪低调的强人。丢掉差事还是小事,小命也极易丢掉。当下两人放下冷脸,嘻嘻笑着跟那小厮到旁边喝茶去了。
一盏茶工夫之后,一个锦衣玉带,面相和身材都显富态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到两位官差面前,行礼道:“樊捕头、蔡捕头,大热天的怎么跑到小的这间小店来了。可是有什么误会?”
那两个官差看到来人,明显吃了一惊。其中一人半质问半开玩笑地说道:“我道这药馆的东家是谁,原来是京城第一状师裴迪。裴老板,你是个精通晋律的人,可不能知法犯法哟。”
刘行心中一动,这裴迪的名头他也听过,此人不仅是公认的京城第一状师,同时也是晋国第一状师。听说,此人极不受官府中人待见。很多官差更是恨他恨得牙痒痒的,因为他们亲手抓捕的许多人便是最后被这家伙成功脱罪的。
“樊捕头,您可不能诬陷在下。在下对晋律谈不上精通,略懂而已。正是因为略懂,在下才不可能干那犯法的事。在下这药馆,绝对是堂堂正正,没有任何不当的行为。”
“既然如此,裴老板便请跟我们回衙门一趟吧。有人告官,老爷着我们来查案,裴老板便请回去和我们老爷解释一下。”
三人刚走,那账房先生便向着大厅里还在等候的十余名病人极其家属说道:“各位都请回吧。刚才的事情你们也看到了,有人告官,说这里私自行医。官府已经来了,在官府有说法之前,我们是不会再营业了。各位领了的号请保留着,一待我们重新营业,便会先给各位提供用药帮助。”
“凭啥呀,我这可是清晨辰时就来排队的,怎么能不给我看病?”一人大声道,其余的人立刻便跟着哄起来。
账房先生立刻大声喝道:“这位客官,您搞错了,我们这里不是看病,只是你们要买药,我们提供了一下咨询而已。如果您要看病,请把号还给我,您到医馆去看病。”
“别介啊,是我说错了,我一时口误了。我没有病,只是想买点药吃,来买药的而已。您就让我咨询一下吧。”那人连忙改口分辩。
他刚才说完,其余的人也立刻跟着改了口起哄,所说的都是要求买药,再无一人提起看病二字。
账房先生狡黠地一笑,说道:“各位请静一静。既然是打开门做生意,那么来的都是客,和气生财是我们的宗旨。这样吧,现在是午饭时间,各位请先出去,吃个饭休息一下。过小半个时辰回来,我们会把今天发的号都咨询完,好不好?”
十分钟后,那账房先生将所有人都请出了门外。然后关上门,打了记响指,药柜后面一下子冒出了十余名不同年纪、路人打扮的人。他吩咐道:“赶紧的,你们和手下的人分散开去,到全城各处,把这个消息散出去。就说官差上门捣乱,不让咱们这个平民药馆正常营业。尽量怂恿多一些人过来。”
然后,他又对着身后那几名大汉说道:“先去吃饭,然后把这门给我守好了,要尽量晚开门。让那些人尽可能的在外面闹,等闹得差不多了再放他们进来。”
······
······
这是最悠闲的一个中午,刘行吃完午饭,还找了张病床美美地睡了一觉,直到被门外那喧天的吵闹声惊醒。
门外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原本被排在下午候诊上午没来的三十个患者和家属此时也都来了,正在门外或质问或喝骂,都要求药馆必须提供完今日的咨询服务。
而原本在早上来到药馆但没排上号的许多人,也来到了门外,正起着哄,要求药馆今日营业得晚一些,再发些号。
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许多闲人正围在外圈,指指点点地议论着。
这么一闹,药馆门外的大街又被堵得水泄不通。这一来,就造成了越来越多的人来询问这里发生的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刘行起身走到门口,见到那账房先生正站在门后,便走过去问道:“林总管,是不是要多放些号?你看外面,等的人太多了。”
那林总管笑起来:“刘医师,你可要记住,这事根本不是为了治病,纯粹是一场战争。要让咱们这药馆火起来,把医馆比下去,不在民间烧点火头是不行的。而烧这火头,就要有事端,这事端嘛,当然是越多越好。”
刘行叹了口气,点头道:“哦,明白了,你们是要借机闹大。这么说,今天这两个官差也是你们安排来的?”
林总管哈哈大笑:“刘医师真是聪明,一点就透。不过,这官差还真不是我们找来的,应该是姬洪宇的授意。”
“然后你们就准备抓住这诉讼的事大作文章?”
“那当然,这样好的机会不能放过。”林总管道:“我们会配合裴迪尽量地把这件事情搞大,我们选择他也是因为这家伙每次出场都能引起京城百姓的关注。我们还希望随着这官司的进行,成功地引起百姓对医馆敛财的关注和愤怒,把矛头转移过去。”
刘行沉默下来,片刻后问道:“那你接下来的几天,是要暂停营业呢还是要少放号?”
“少放号就好了,暂停营业带来的负面影响太大。刘医师,你就先轻松几天吧。”
“这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五六天吧,我们会抓紧行动,只要京城各处老百姓议论的主要话题从战事和贪腐上转移到这上面来,我们就会增加医师,多放号的。”
刘行叹了口气,走回了诊疗室。而身后,林总管看看时机成熟,打开了大门。
(写完标题,想起了卡夫卡的《饥饿艺术家》,大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