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行长叹了口气,将打到一半的太极拳转入收式。心神不宁,这拳便打得人心浮气躁。
昨晚睡得也不安稳,他一直惦记着那枚放在书店里的钥匙。上次陈崇圣的人曾经把家里翻过一遍,他就没敢把钥匙放在家里。而是故作随意地把那枚钥匙丢在了放着账簿、算盘等物的抽屉里。
昨晚陈崇圣的人把家里又翻了一遍,他们会不会去把书店也翻一遍?刘行觉得非常有可能,但他又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异常。虽然心急如焚,也只能压在心里,不敢在行动上让人看出自己对书店有哪怕一点点特别的在意。
忍耐着心里的着急和烦躁,好不容易捱到了平日里去书店的时分,刘行才慢慢地走出了家门。明明心里跳得很快,却要强行地控制着脚步,十分难过。磨到书店门口,他心里一下咯噔。四扇门板被打开了一扇,那把旧铁锁已经被劈成两半,躺在地上。
快步抢进书店,里面一片狼藉。书架东倒西歪,而书籍更是扔得到处都是。
刘行东一跳西一跃,跨过地上成堆的书,跑到了书店最里面的桌子前,只见最上面的抽屉半开着。他急忙将它全部拉开,慌乱地翻找起来。
没有!那枚钥匙不见了!
冷汗从额头不断地涌出来,刘行的身体僵住了,抓着抽屉的手更是轻轻地颤抖着。
要不要跑路?这是刘行的第一反应。
随后,他便开始烦躁地踱起步来。不过,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不!装下去,就当什么也没发生。书店明显是昨晚被搜的,但一个晚上长空帮的人都没找过自己,说明他们也没有真的发现什么。再说了,如果他们真的发现了,自己跑路,只能把刘大富、武法甚至童小依给害了。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连累他人不是俺刘行的作为!
决心下定,心里反而轻松了许多。刘行抹去额头的冷汗,扶起书架,开始整理地上的书。
突然,他穿着布鞋的脚踩到了一样硬物。他把脚挪开,低下头,入眼的是黄铜色——这是此刻世上最美的颜色!那边钥匙,就这么静静地躺在杂乱的书堆间。
刘行双手合什,长出一口气,捡起钥匙扔进了抽屉里。
从这天开始,刘行每天都会上街买菜。每天到童小依家之前,他在街上闲逛的时间更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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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离水城,比云山要热一些。成群的蜜蜂和蝴蝶不知疲倦地追逐着漫天纷飞的柳絮,显得几分凌乱却充满了活力。而正午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有了几分夏天的感觉。
骊山半山处那个阁楼里的气氛,却和外面有着巨大的区别。
“隋仙师,贵师弟在云山城拿了东西,为什么不回来?”那王爷问道。面容虽然还算平静,但扬起的眉毛、绷紧的脖颈却分明藏着几分质问的味道。
“人已经杀了,我师弟也完成了任务。至于东西,不就是一枚普通玉佩吗?又不是要紧物事,我师弟去了游历,或者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耽误了几天也是很正常的。王爷怎么能为了这么个鸡毛蒜皮的小事打扰我静修?”隋仙师是个面白无须,长着一个硕大鹰钩鼻的老者。此刻,脸上全是不耐烦和责备的神色。
“那个玉佩虽然是个普通玉佩,但却是个极重要的信物。我们大事的发动没有它,就可能在军方少了一大助力。”
“再等几天就是了。你也等了二十年,还会在乎这几天?”隋政军说完,也不等王爷的回话,径自化成一道绿光飞走了。
隋政军的背影方才消失不见,这阁楼里便传来了家具倒地,东西破碎的声音。随后是充满了愤怒和恨意的吼叫。
“隋政军、薛无涯,狗东西!本王拿到玉佩,修炼有成,必将你们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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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崇圣的效率很高,五日后的夜晚,便送来了刘行列出来的药物和一套精钢打造的手术器械。
这一堆东西让刘行喜出望外。草药的品质不出意料要比前世好,毕竟都是野生而且没有污染。但是品质却好得太多,完全出乎了他的想象。想到打听仙师时听人说起的灵气这个词,刘行不禁又想起了打拳时那真入体的清凉。看来,这个世界存在着更多的未解之谜。
这个世界当然没有不锈钢,但他却觉得那套器械比他前世用过的任何一套都更好。材料用的是上好的精钢,无论手感还是质感都非常棒。捏在手里,感觉它们一下就融入了身体,成为了自己的一部分。刘行有种感觉,自己只要意念一动,它们就会做出准确的动作,不会偏差半分半毫。
依依不舍的放下那把没装刀片的手术刀,还有一把血管钳,刘行拿起了那十枚一套的银针中的两枚。他眯着眼睛,手指从针尖摩挲向下,轻轻地滑过针柄,最后到达针尾,随后便反向而行。就像抚摸着爱人的胴体,刘行就这么一遍遍地沉醉着。到了最后,他的眼睛猛地睁开,眼神像针一样锐利,比银针还亮。
旁边的刘大富吓了一大跳。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漂亮的工具,比他平日里用的那些带锈的铁器好太多了。这一套东西,得值多少钱啊。刘大富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数额,但他清楚,自己干一年,也不一定能打一套这样的东西。更何况,现在一下子来了两套。
还有一点让刘大富十分的害怕,就是儿子拿起这些东西的时候,又彻底地变了一个人,和刘大富见过的巫师没有什么区别。有点像装神弄鬼的样子,对了,巫师和那些失了魂魄的人就是这副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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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童小依回到家的时候,正好看到刘行举起一根银针往她母亲身上扎去。
“住手!你干什么?”看着那三寸余长的银针,想到这东西要扎入身体,童小依只觉得牙齿阵阵发酸。
全神贯注的刘行被这尖叫吓了一跳,只得停下来解释道:“我在给你妈妈治腿。”
“你?医馆里最好的王大夫都说不可能治好的。你怎么可能?你又不懂医术。”童小依跑进屋,看到母亲脚踝和膝盖内侧共六处已经被刘行刺入了银针,眼眶一下就红了,对着刘行叫道:“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妈妈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你还要拿真扎她,你,你有没有良心?”
童小依母亲的伤势发生在丈夫去世之后,她被迫承担起了从来没有干过的重活,一次挑水的时候,因为劳累,脚下打滑竟然直接双膝跪地。身体加上两桶水的重量一下子压在了两个膝盖上,原本就娇嫩的膝盖一下子就碎了。从此她就基本躺在了床上,两条小腿和脚都还能动,但膝盖却已经无法承受身体的重量。她生活还可以自理但却只能干点针线活了。
母女俩相依为命,感情自然极深,此时看到刘行用这么长的针刺入母亲的身体,童小依十分心痛,更是气愤难忍。
刘行一下子拉住了童小依伸向银针的手:“小依,你让我试试。应该能管用的。”
“不行,我母亲的身体不能让你试,要试,你扎你自己或者去扎你爸。快放手!”
刘行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人有的时候不能太谦虚,嘴里说道:“放心吧,肯定能管用的!要不,我们再打个赌?”
童小依听到打赌两个字,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飞起一片红,啐道:“去死,我这辈子再也不和你打赌了!”
这时,童小依的母亲说话了:“小依,就让刘行试试吧。其实这针看着吓人,真扎进去,也不是很难受。”
见如此说,童小依暂时住了手,她仔细的查看针扎的地方,并没有出血,也不见红肿。她心里十分奇怪,忙问道:“妈,那你现在什么感觉?”
“刺的地方有点疼,但很轻微。最大的感觉是发热,刺的几个地方发热都很厉害。还有,就是挺麻的。”
童小依放下心来,便转过头看向一旁忙活的刘行,只见刘行将一枚银针刺入童母的左肘弯后,又拿出一枚针刺入了她的右肘弯。
看着刘行那干净的脸上专注的神情,童小依的眼神有些迷离。这男人的专注她并不陌生,每天晚上学字的时候都能看到。但眼前的他,除了专注还有着十分强烈的自信。就是那种,再高的山在他眼里也只是小土坡的感觉。她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半个小时以后,刘行仔细地拔掉了童母身上的银针,放在油灯上烧了一会儿,然后到天井里洗干净再装好。他回到房内,问童母有什么感觉?
“整条腿都在发热,还有点发麻,不过,很舒服!这么多年来,我的腿是第一次这么舒服。刘行,谢谢你!”童母一边活动着双腿,一边说道。
“那就好,伯母,那我以后每天都来给你扎针。”
刘行兴奋地说着,却在这时听到一阵啜泣声。转过头,却发现童小依正把头埋在双膝间抽泣着。
刘行忙柔声问怎么了,她听到这句问话,抽泣的声音更加大了。刘行再三安慰无果只好去烧饭了。
饭烧到一半,童小依进来了。红扑扑的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刘行彻底呆住了。这女人的脸,怎么说变就变,还不带一丝痕迹?
“刘行,你真行啊!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哪里学来的?”
刘行看着童小依,真切地感受到了对方眼里的感激和仰慕。身体在这样的眼光里越来越轻,便得意地说道:“我有天晚上做梦,梦到一个仙女,我陪着她在附近游玩。她看我英俊善良又风趣,特别的喜欢我,就教了我这套针灸之法,嘿嘿。”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计算着,帮了小依这么大一个忙,她会不会再亲我一下?有没有以身相许的可能?
就在脑海里的画面越来越旖旎的时候,刘行突然发现童小依的脸色渐渐的由红转白,室内的温度似乎一下子下降了好几度。
“既然这个仙女这么喜欢你,那你以后都去找她吧,不要再来找我了!”说完,童小依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