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竹攸的脚踏前一步,仰头急切地追问道:“等一下,请问我们该如何去‘第一塔’?”
石梯上已不见艾琳的身影,冯竹攸的眼瞳四处寻觅着,希望还能捕获到艾琳的影子。许久,艾琳的声音终于响起。
艾琳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但在钟塔内却回响得如同梦幻一般从四面八方飘来:“钟塔是链接精灵岛各地的传送门,但你们却必须要找到属于你们自己的‘钥匙’。这‘钥匙’也许是一段经历,也许是一块石头,也许是某个音符。它在何处,它为何物,你们自己的灵魂会告诉你们答案。”
…………
“现在你们来感受自己身体内‘罪名’的力量。”杜月归环视众人,冷漠道:“我只说一次,能做到多少就看你们自己了。但若是感受不到自己‘罪名’力量的人就请自行离队吧,因为会拖队伍的后腿。”
冯竹攸紧张地吞咽着口水,超没自信地闭上了眼。眼前斑斓的光芒隐去,只余下一片黑暗的混沌。冯竹攸清晰的听见了自己胸口处‘砰砰’乱跳的心跳声,也明显察觉到了手心渗出的汗水,就在那如恶魔般的不安感渐渐滋生而出时,杜月归冰冷的声音终于响起:“将头脑中多余的想法全部隔绝,一心一意的去感受你们的‘罪名’。”
“罪名、罪名……”冯竹攸的额头布满了汗珠,虽然心中默念的是罪名,但她的脑海里却如同恼人的幻灯片一样不断浮现出自己因为感受不到罪名而被队伍驱逐的画面。
“小攸,什么叫做‘肆言’?”就在冯竹攸的内心逐渐接近崩溃的边缘时,杨晨宇那熟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什么是‘肆言’?冯竹攸很想给他解释就是‘肆意说话’的意思。但……
“唯一的不同就是我们在努力忏悔曾犯下的罪恶,而你们则是不知悔改地盲目挣扎而已。”
艾琳的话忽然闪过脑海,在这禁言之地之中既然一切的言语都是罪恶,为什么心怀赎罪的艾琳会毫无顾忌地‘肆意说话’,做出违反此地规则的事?
心怀赎罪?
不知不觉间,冯竹攸的心归于平静,而她也渐渐察觉了一些虚幻缥缈的声音,仿佛是有无数的亡灵在不断述说他们一生之中所有的悲伤与绝望的故事。
世界仿佛从一个原点不断向两侧延伸,失去了尽头。冯竹攸几次开口,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最后她只好成为了声音主人最忠实的听众,默默地听着他们的述说。
是一瞬间,有好像是千万年,冯竹攸已辨不清时间的流逝了。“也许晨宇哥他们已经在许久之前就已经离开了,将自己独自抛弃在这陌生又诡异的世界。”她想着。但她此刻却已经不在意这些了,她只想继续静静地听着这些声音的故事,静静地为他们祝福。
终于,在某个声音又一次叙述完他悲惨的人生轨迹之时,冯竹攸的嘴角轻轻挑起,没有迟疑地缓缓开口道:“已经没事了,都,已经过去了……”
声音停止,片刻间世界化为了点点碎片。
…………
“太慢了!”杜月归的声音响起,“你是最后一个,花了十五分钟才领悟‘言灵’的力量。”
冯竹攸缓缓睁开眼,神色间还带着些许茫然:“言灵?”
杜月归看了看她,罕见地开口解释道:“言灵就是禁言之地的罪名‘肆言’所带有的力量。它是一种将所吐之言化为现实的能力,但却与‘预言’有所不同,‘言灵’只有诅咒的力量。”
叶子绮兴致勃勃地跑到冯竹攸的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得意道:“我可是除了月归队长,我们队伍中第一个领悟‘言灵’的哦!来,我给你示范看!”
“湮灭!”叶子绮一脸凝重地盯着钟塔外的一块巨石,两个音节从她口中清晰的传出。就在‘灭’字的余音消散的一刹那,被她盯着的巨石突然爆裂开来,无数大大小小的碎石四散射出,撞击着钟塔的石墙发出咚咚的闷响。
冯竹攸呆呆地看着这个画面,像是死机了一般傻掉了。
“怎么样?”叶子绮吐了吐舌头,开心道:“是不是像超能力一样!”
冯竹攸茫然地看着叶子绮,又转头看向杨晨宇,最后将目光投向了杜月归的身上。
杜月归淡淡道:“习惯了就好了,罪名虽然是我们要摆脱的包袱,但同时也是在这个世界生存的资本,其中的平衡需要你们自己来掌握。罪名过多来自‘它们’的惩戒也就越重,反之罪名过少又无法保护自己。但唯一明确的就是千万不要将自己的罪名透露给任何人,一旦被他人获知自己的罪名,那么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他转身像钟塔外走去,淡漠的声音却依旧在钟塔里回响:“杀了他……”
…………
禁言之地
离第十八塔越来越远,众人只是麻木地跟着前方的杜月归前行,但谁也不知道将要去向何方。
“月归,我们是要去哪儿?”莫思雨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杜月归没有回头,依旧自顾自地按照他自己的步伐前行:“寻找‘钥匙’。”
“钥匙?你知道在哪儿?”王梓源问着。
杜月归对待王梓源显然就没有那么好的脾气,直接选择无视掉他的话。
冯竹攸一路上几乎是小跑着,累得脸色煞白,听了杜月归的话,下意识地问道:“找到钥匙……呼、呼……去了十七塔,然后我们又要做什么?”
杜月归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冯竹攸,说:“你难道不知道回到原来世界的方法是只有到达第一塔之后向‘圆桌议会’提出申述这件事吗?”
“第一塔。”吴惊撇了撇嘴,道:“那就是说我们还需向这样重复找什么鬼的‘钥匙’连续十七次?”
“你不要将事情想得那么天真。”杜月归用手划过额头的黑发,说:“精灵岛每个地方的规则都是不一样的,但恒定不变的就是,只有不断前行,背负着自己的罪名,与一次次的‘惩戒’抗争下去。如此而已。“
七人的队伍无声地前行,除了领队的杜月归,其余的六人都是一脸的麻木与迷茫,完全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向何处。而杜月归则是面无表情,毫不犹豫地大步前行着,仿佛对这禁言之地无比熟悉一般。
大约前行了二十分钟,视野内一个小小的村落逐渐清晰。
杜月归停下了疾行的脚步,转身对着众人说:“我们到了,这是禁言之地内为数不多的‘守灵地’了。”
冯竹攸一脸茫然:“什么是‘守灵地’呀?”
杜月归将视线投射到远处的村落,眼神里似乎有一丝缅怀:“禁言之地是亡者安息之处,一切言语都被禁止。但在几个‘守灵地’内,这个规则是可以暂时打破的,因为‘守灵地’内生活的‘守灵人’拥有的唯一武器就是‘言灵’。”
叶子绮出声询问:“和我们一样?”
杜月归点点头:“他们要用‘言灵’去消灭‘言兽’来保护亡灵不被它们吵醒。”
“言兽?”
“每个人的言语都会不经意间伤害到其他的人,这些言语从发出者的口中传到了接受者的内心,吸收其内心的负面情绪,最终化成了一种会攻击人精神的奇怪生物,也就是‘言兽’。”杜月归说:“我把你们带到这儿,是因为你们的‘第一次惩戒’就要来临了。据我猜测,‘第一次惩戒’的难度不大,因为是对‘肆言’的惩戒,所以应该与‘言兽’有关。而在整个禁言之地,只有‘守灵地’的言兽数量是最少的,也就是说在此地你们熬过‘惩戒’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听了杜月归的话,王梓源的脸色难看了起来:“你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熬过‘惩戒’的可能性会大一些?难道这惩戒会杀死我们?”
“杀死你们?”杜月归的脸色竟然诡异至极地露出了笑容:“哪有那么好的事?死亡的美好凭现在的你们,也包括我,都还没有权利去享受得到啊……”
一股寒风将冯竹攸吹得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将身体向杨晨宇的方向靠了靠。
杨晨宇似乎感觉到冯竹攸的恐惧,转过头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用手打了一个‘安心’的手势。
杜月归将头高高仰起,看向灰蒙蒙的天空,许久,轻声道:“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