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磊也学他找棵树根坐下,洗耳恭听。
道长说,“我若说’妙有’与’真空’,都来自道家,你肯定要笑了。”
陈磊闻言一笑,“是。”
道长不理会陈磊的揶揄,兀自说,“释迦牟尼诞生于公元前565年,老子诞生于公元前571年。此二人生辰接近,悟道年龄也接近。老子说,’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释迦牟尼说,’法本法无法,无法法亦法。今付无法时,法法何曾法?’——你脑子聪明,仔细琢磨琢磨,可有何体会?”
陈磊坐在树下,阳光自树冠投洒在陈磊肩头手掌。松风吹过,热浪也逐渐变得清凉宜人。
老子说: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
释迦牟尼说:法本法无法,无法法亦法。今付无法时,法法何曾法……
陈磊望着斑驳树影,想着这两句话,竟然呆了。
天哪。天哪。
“常有欲以观其微”,指的是:自己代入人的欲望去观察,就能观察到人的运作的本来性。这不就是在说“法本法无法”吗?一切万法虽然都有个“法”字,其实等于无法——因为有人性的主观性在里面——陈磊说这是法,这就是法。
而“常无欲以观其妙”,指的是:自己不带欲望的客观观察,才能观察到客观事物的本来性。不也就是“无法法亦法”的含义吗?即便一法都不立,却也不妨碍森然万法之因果运转。
这,完,全,就,是,在,说,同,一,件,事,啊!!!
最牛逼的还是后面那句结语。
老子说“此两者同出而异名”,是说客观也好、主观也罢,都是相对的,需要相互支撑的,所以同出而异名;释迦牟尼说“今付无法时,法法何曾法”,是说即便你想明白了这世间原本无法,但须知万法从来不曾有一可立之法,又何曾会有一个“‘无’法”的法呢!
这,真是。
陈磊跟着陈婆习密宗这么久,今天还是第一次从这种角度看问题。陈磊所理解的妙有与真空,还只是狭隘的妙有与真空。原来两千多年前的道佛起源,已经各自把事情看得如此通透深邃,而且如此异曲同工了!
待陈磊抬起头来时,适逢一片松涛穿越整片松林,刷拉拉刷拉拉,陈磊只觉心外万籁俱寂,心头一片澄明。
那道长一看陈磊的眼神,就抚掌大笑,“悟了,悟了,这小子!”
陈磊长吁一口气,“所以,妙有与真空,不是本性与表象的关系,说到底,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件事情,对吧?“
道长点头道,“你且先这么记着。我绕了这么大一个弯,想告诉你的无非是,有一派守门人,以佛教为根基,开枝散叶;又有一派守门人,以道教为根基,发展壮大。前面那派,强调’真空’,万物皆空,认为空就是一切;后面那派,崇尚’妙有’,无中之有谓之妙有。”
陈磊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妙’与’空’两派!”
道长眼向远方,“虽说佛教思想很晚才传进中国,但妙空两派守门人的战争,已经缠斗了几千年。”
“道长,你别骗我。”陈磊皱起眉头,“东一个守门人,西一个守门人。听你这么一说,我们这一片包括你、陈奶奶、大伯还有我在内,已经四个了,这密度是不是也大了点?”
道长深奥一笑,“我若说,我们三个的出现都是为了你,你更觉得我在骗你吧?”
陈磊愣住了,怔怔地望着他。
道长又说道,“看你的神情,我想我猜的没错。陈国香应该告诉过你,你是’妙’’空’两派都在抢夺的守门人。前日的那九个飞尸,就是’妙’派派来的人,本请你去谈一谈的。”
哇咔咔。陈磊一想到那恐怖的家伙们,气不打一出来,“谈一谈?!说得轻松!”陈磊拉开围巾,“你看看这血指印!”
老道看到,倒是也吓了一跳,眉间隐约有些愠怒,“真是阴损。亏他们怎么想得出来!”
陈磊重新围好围巾,突然心念一动。不对……
“你是道士!你也是妙派!不是吗?!”
他叹一口气,“是。我是妙派,可是这件事情真的和我无关。我大概知道是谁。放心,小子,我不会饶他。”
陈磊迟迟疑疑道,“那……你……你又为何对我这么好呢?”
道长双目精光四射,“有其所以不有,故虽有而非有,有其所以不无,故虽无而非无。什么事好?什么是不好?为何我要对你好?为何我要对你不好?”
陈磊一时语塞。
本以为这次回乡,最大的意外是和大伯重新见面,没想到会遇到这样一个人,告诉陈磊这样一番道理。
道长又说,“我再告诉你一事,你会更通透。你可知你们家那房子的玄机?”
陈磊眨眨眼,“只知道皮毛。”
“哦?把你的皮毛说来听听。”
陈磊把这两日观察的结果说了出来。
陈磊家祖屋,东西走向看,位于上下坡的中间,南北走向看,也位于上下坡的中间。唯一差别是,南北走向俱是陡坎。其实怎么看,这两桩都不是好兆头。好在爷爷误打误撞,在屋后种了大片竹林。竹子,清秀挺拔,富贵高雅,清香宜人,大同小异,排列一致,疏密得体,挡通适宜。这种既挡又通的特性,让凶煞止步,让吉气进入。而屋前,陡坎之下,是稻田与水塘,正好符合山之南水之北的吉屋之相。
听陈磊说完,道长点头道,“我再给你补充补充。其实,你家祖屋东西过长,南北过短,是典型’横宅’,不是好事情。但有趣的是,你们家从南面看、或是空中看,俱是在一个S形的中间……”
咦?陈磊从来都只想过南面看过去的样子,空中看——嗯,有趣——
“……S形的中间,有如阴阳八卦阵的中间;你们家的东西两厢,恰在阴阳八卦阵的两个鱼眼位置,是以一头极阳,住人则人丁兴旺;一头极阴,是鬼魂僵尸的天然聚集地。”
陈磊“嘿”一声。尼玛,难怪。
“可是,为什么我在西厢房遇见过太爷爷的魂魄?”
道长看看陈磊,“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有人指使,或是用了什么办法,总之就是要让你见到太爷爷的魂魄。”
有人,指使?
是,陈婆吗?
发生那次事件后,爸妈就把陈磊带去见她了,她还趁机在陈磊喉咙里种了机关。
但陈磊十分不愿意这么想。
道长终于站了起来,拂拂衣裳,“我走了。你莫再为难我那徒儿。他虽蠢钝自大,但对我忠心。十年前他下手过重,误伤了圆圆魂魄,我已经重责过他了。”
陈磊挡住他去路,“等一下,陈胖的魄,又是谁弄走的?你徒儿只怕没有这本事。”
道长双目炯炯,上下打量陈磊片刻,捻须一笑,“好小子。难怪大家都要争夺你。”旋即摇头道,“但我真不知道是谁干的。”
陈磊不理会他的赞扬,“你不知道也行,但你必须告诉我你是怎么破我结界的。不然,我就不停找你徒儿麻烦!”
他再次哈哈大笑,“哎,你这小子。就只有一句话:从何处来,到何处去。自己想吧!”
(晚安了,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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