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晏初和惜乎就出门了,他们走到城郊还要爬到山顶,虽然山不高,但为了看日出,还是不得不起早。虽然是夏天,但清晨还是有寒意。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惜乎牵着晏初的衣袖,今天的她,特别的温顺:“郡主。惜乎最幸运的事就是遇上你了。”“郡主,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有卖早点的呢。”“郡主,累了么?要不要先休息一下?”“郡主,你很困吗?”当惜乎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晏初终于有了反应,昏沉地用力点头:“嗯,这才什么时辰啊。”“郡主,去完了,就看不到日出了。”惜乎歉疚地说道:“惜乎以后一定乖乖的,就这一次。”晏初也不是真生气,不想她自责:“没事,我就说说而已。看日出也不错的。不知道这个季节,山上是不是开着一些没见过的花。”惜乎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如果有,就挖一两株回来种吧,郡主说花还是长在枝头最美,那挖回来是不是没关系?种在院子里。”
慎停溪刚下朝,和文武百官一起刚走出朝宁门,家里的仆役就迎面冲上来:“将军,大事不好了将军。”慎停溪呵斥:“吵吵嚷嚷干什么,有事慢慢说。”仆役急的跳脚:“可不得了了,郡主跳崖了。”“什么!”慎停溪一时没反应过来,瑞亲王听到一耳朵,立刻冲过来,抓着仆役的肩膀,大声问:“晏初怎么了?”仆役被瑞亲王吓到了,求助地看着自家的将军:“将军。”慎停溪横了他一眼:“还不快说。”“刚才有上山采药的药农来将军府,说是郡主和惜乎在诀山看日出时,惜乎跳崖了,郡主跟着跳了下去。”瑞亲王站立不稳,几乎瘫倒,慎停溪急忙搀扶住。与此同时,在一旁默默听着的百里恨别第一时间冲了出去。慎停溪星目微眯,若有所思,百里恨别。当时殿前求娶寻端郡主的百里恨别。他淡然吩咐着:“去找人来,再找绳子,越结实越好,越长越好,找上几个大夫,立刻上诀山。”瑞亲王痛心疾首,如果不是有百官在,估摸着他就要老泪纵横了。慎停溪将他交给王府的亲随:“岳父放心,寻端她身怀绝技,不会轻易出事,小婿必定将她安全地寻回,带她回去向您请安。”瑞亲王无力地挥了挥手,催促道:“快去吧。”
晏初也没想到,惜乎会突然跳下悬崖,她根本来不及想,就直接飞身救人了。现在好了,虽然悬崖不是什么万丈高崖,但绝对是峭壁。总有个百八十丈。惜乎摔下来的时候虽然被自己拉住了,但依旧受了冲击,昏迷了,身上也多处擦伤。但都是些皮外伤,不足以致命。晏初既心疼有生气,对着躺在地上的惜乎骂道:“让你不爱惜自己,如果不是我,你摔成渣了。”然后将惜乎拖到小溪边,将伤口清洗干净,并撕下自己的衣袖帮她包扎:“我也没做过这些救死扶伤的事,你就将就下吧,等上去了,我去找裴落羽给你治伤。”“叶朽。”几乎被晏初封存起来的名字再一次被人唤起,晏初手一抖,站了起来,却看见百里恨别向她跑来。然后将她抱住,左手紧紧圈着她,呜咽:“姐。”沧敖,沧敖,是我的沧敖。晏初眼泪立刻涌了上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还活着,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一个人。“沧敖。”百里恨别放开她,恨恨地骂:“值得么?我让你活着不是让你做危险的事,你——”“手怎么了?”晏初目光落在百里恨别一直垂着的右手上。百里恨别乖乖地抿唇笑:“毕竟不是自己的躯壳,没那么契合,下来时折了。”“我终究不是姐姐。原原本本,完完全全,只是容貌不一样了而已,我,只是寄居在百里体内的一缕残魂。”晏初捂着脸,默然流泪。“哭什么呢?我死了啊。别哭。”百里用袖子擦着她的眼泪,迭声安慰:“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慎停溪顺着绳子下来找到这里,却正好听见百里恨别喊了个让他几乎暴跳如雷的名字。叶朽。朽儿,原来朽儿是叶朽。看着他们拥抱,看着百里恨别给她擦眼泪。看着他们如此亲昵,如此毫无距离。“寻端。”慎停溪挤出个笑容,走过来:“没事吧。”和百里恨别并肩站着,晏初难得露出个甜甜的微笑:“没事,惜乎只是昏倒,没大碍。”慎停溪目光停留在晏初裸露的手臂上,她的衣袖被她撕下包扎惜乎了。百里顺着他的目光,也意识到了,解下朝服,披在晏初身上。“在下的妻子,就不劳百里郡王费心了。”说着走过来,扯下晏初身上的朝服。却被晏初夺了回去,怒目而视:“你干什么。”百里轻笑,揉了揉她的头发:“还是那样不知好人心。”“头发乱掉了。”晏初一边整理着被揉乱的头发,一边抱怨。慎停溪脸色暗了几分。忍住怒火:“等惜乎醒了再上去吗?还是现在就上去?百里郡王手受伤了,不如先顺着绳子上去,上面有接应的人,还有大夫,尽早治疗才好。”“不要!”晏初挽住百里恨别的左手臂:“不要。我可以帮他治。”“算了吧。”百里恨别嗤笑:“别浪费心力了。”晏初看了看四周:“这边风景不错,慎将军,等惜乎醒了,你带惜乎回去好了,我和沧。。。百里以后再这里隐居就好。”“.....”慎停溪低下头,双拳紧握。百里恨别苦笑:“你呀,还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总不让人省心。慎将军只怕受了你不少苦。”“没有,我们相处很愉快。”慎停溪目光阴鸷,语气阴沉。耸了耸肩,乖乖地让到一边,坐在小溪旁的青石上,他知道,那位将军很生气。晏初滴滴答答地跑过去,凑在他身边坐好:“小弟。。。。你是不是早就认出我了。”“嗯,我说过,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一眼认出你来。”百里恨别笑道:“不然也不会为了维护你的名声,殿前求娶。”晏初跳起来,掐着他的脖子,一顿猛摇,狠狠地骂:“那你不早告诉我,害我。。。”说着松了手,委屈地抱膝坐着:“我以为你不会再出现了。”“因为我不完全了。”他看着自己的左手:“这是百里恨别。身体是,思想是,身世也是。我挤了进来,寄居着而已。”虽然听不懂,慎停溪依旧默默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一言不发。“多好,已经很好了,你回到我身边。”晏初说着就哭起来:“多好,多好。”百里恨别因为一只手伤者,不好举动,叹气:“什么时候这么爱哭。让晚衙看见,只怕眼睛都要掉下来。”“噗嗤”笑出声,晏初将泪痕一抹。捡起颗石子丢向溪中:“死人的眼睛是掉不出来的。”“你先上去吧,带惜乎先上去。”百里恨别侧过脸,微笑着看她。“那你呢?你手断了,怎么上去?你又不是以前了。让将军带惜乎先上去,我带你。”晏初小声地加了一句:“姐不会丢下你的。”“你小看我了,就算断了一只手,有绳子又有人接应,要上去也不难的。”百里恨别轻笑,由于日头毒辣,就算是在山谷里,嘴唇也开了口子,一笑,竟渗出血丝。百里恨别有些诧异地抹去:“果然,比不得以前了。”“你带惜乎先上去,我会把百里郡王安然带上去的。你可以相信我。”慎停溪凉凉地开口,有些不屑,又有些不满。为了惜乎可以拼命。却又为了百里恨别将惜乎置之一旁。这也太让人愤然了。不说话,晏初只是摇头。往百里身边挪了两分,贴的更近了。长叹一声,百里恨别无奈地看向慎停溪肃然的脸:“她独断独行惯了,由着她吧。”“哼。”气闷地冷哼了一声,便不再说任何话,去查看惜乎的伤势。“姐,那个人不错,如果回不去的话。他或许。。。”百里恨别诚恳地劝。晏初把头靠在他肩上:“沧敖啊,我对他们而言,是怪物吧。”“娘寿命已尽的时候,我不甘心地将她强留了四年。惜乎跳崖,我又强行救她。我专断而已。或许,我谁都救不了。”晏初紧紧揪着身上披着的沧敖的朝服,微微颤抖。“姐姐,怎么变的这么自怨自艾?若有天找到师父,指不定都认不出你了。”百里恨别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晏初下巴一抬,轻哼,心情愉悦了不少。“姐姐,你要记住一件事,这个身体是百里恨别的。我。。。”“沧敖就是沧敖,其他的,我才不去想。”晏初打断他。固执地不去听。百里恨别看见惜乎醒来,站起身:“惜乎醒了。”晏初立刻站起,飞奔过去。惜乎虽然醒了,但是意识还是有些昏沉。见天色不早,慎停溪便征求他们的意见:“谁先上去?”百里恨别轻笑:“完全可以同时上去啊。他们又不是只有一根绳子。”带着两名伤者,行动非常不便,尤其惜乎不会武功,根本配合不了。等到山顶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了。晏初靠到百里恨别身前:“我送你回家。”完全不在意周遭人的想法。慎停溪闻言一把拉住晏初的手腕。眉目微沉。寸步不让。百里恨别往后让了几步,笑道:“郡主还是回将军府吧。在下的家仆会送在下回家的。”见慎停溪态度坚决。而百里恨别又婉拒了。晏初也不好再坚持。乖乖地随着慎停溪回去。
刚进房间,就被跟进来的慎停溪一把扯下披着的百里恨别的朝服,狠狠丢出门外,又大力地摔上门。晏初怒上眉山,要开门去捡,被慎停溪用身体压住门:“不许。”“哼。”晏初不以为然地冷笑。从袖中抽出长剑。慎停溪很好奇,那么长的剑,被她藏在袖子里,居然一点都看不出来。“让开。”晏初把剑横在胸前。慎停溪不让,喉中噎出一句话:“叶朽?”晏初一愣,这个名字对她来说不但是远去的记忆,更是不得碰触的逆鳞:“不许你提这个名字。”慎停溪伸手去抱她,晏初生怕长剑真的伤到他,慌忙把剑丢在地上。任由慎停溪抱住。“不管别人叫你什么,寻端,你是我的寻端。我舍不得。”慎停溪略显粗糙的手指划过晏初裸露在外的手臂:“百里,也实在太肆意了。”“不许你说他。”晏初嘀咕:“放开我呀。”慎停溪猝不及防地吻了吻她的眉眼,惊的晏初睫毛轻颤。慌不择路地想逃开。“寻端。”慎停溪手臂紧了一分,禁锢住她的挣扎:“寻端,可不可以眼中有我,心中有我?”不知所措地任由他抱着,叹息:“你这人哪里来的坏习惯,老喜欢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