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铁川所在的汽车公司属于钢都集团在建厂之初,就随之成立的老牌国企,前身是钢都公路运输部,后在02年国家提出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计划时,汽车公司进行了资产重组,成为了债权清晰、结构合理的股份制公司,从钢都集团脱离了出来。
虽然摇身一变成了新型的国有企业,但公司所在的厂房、办公楼却还是七八十年代的老式小三层楼,灰色的机关“大楼”、标准老式的工作厂房以及土里土气的深蓝色刷漆,让人进入整个单位大院时,会不自觉地产生一种回到八零年代的怀旧感。
当年大炼钢铁的时候,狂热的钢都工人硬是在缺少重型设备的情况下,用铁镐、撬棍、土雷子活生生的炸山凿石,在山体之中开出了这么一片空地,热火朝天的工人加班加点的掘进工程进度,汽车公司这才算安家落户。
后来又赶上了美俄冷战时期,为防老美的空袭,民兵们又在厂内后身的山壁上,活生生的挖了两个长近一公里,进出相连的防空洞。入口幽深的隧道划着几条宽约5米的通道,纵横交错的穿织在一起,一直延伸到里面,最后交汇形成了一个有近1000平方米的空地。
整个巨大的防空洞工程,内部全部是水泥地面铺路,粗犷的钢筋混凝土泥柱牢固的支撑着掏空的山体,虽然最后没有经历过枪林弹雨与老美的空袭猛轰,但即使过去了几十年的风雨,除了剥落的墙面与隐约可见钢筋的泥柱,老迈的防空洞依然好似个精神矍铄的老者一般,贡献着自己的那一份余热。
现在的防空洞早已变成了厉铁川单位的一个永久式车库,两扇斑驳老旧的锈铁大门也已经更换成了新式的电动式卷帘门,随着“嘎啦嘎啦”的卷帘声响起,浅黄色的酷路泽载着满车的人员与物资,四平八稳的开入了这座像历史一样厚重的防空洞式车库。
在防空洞两侧墙壁上应急灯的照亮下,开车的视线倒是没受多少影响,所以厉铁川在开车之余,也能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这个暂居的藏身之地。
虽然现在整个市区已经完全失去了电力供应,但作为战备目的修建的防空洞,却有自己独立的电力设施。两组巨大的蓄电池组在柴油发电机的供应下,可以不间断的蓄电与供电,出于物尽其用的目的,这套设施也一直没有废弃,不过多亏了老企业这种一分钱要掰两半花的劲头,倒是帮了厉铁川他们的大忙。
“吴师傅,咱们单位新买的重卡是不是在里面呢?”厉铁川边开着车,边和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吴家洛说着。
“对啊!噶噶新的,前段时间刚从山东那边提回来地,全是重汽新款的好玩意,皮实、抗造!”一说到汽车,吴家洛的眼睛马上亮了起来,眼边的老褶子也拉开了不少,话中透着的那股兴奋劲喷出去老远。
“成,一会儿我们先去里面的修理间取工具,回去把东西拉回来,这段时间我们就呆这里面,得把那些重卡改改,以后我们活命可全靠它了!”厉铁川紧了紧手中的方向盘,目光坚定的看着前方,语气果断而决绝。
“小川啊,我们为什么不去体育场那?不靠政府,光我们几个人想活下去,不易啊!还是你想开着卡车再去找政府?”旁边的吴家洛犹豫了片刻,最后可能是实在压不下心中的疑问,开口谨慎的说道。
他当初觉得厉铁川可能是想开着单位的重卡去投奔政府,这才暂时的拒绝去救援地的,当时自己还想这孩儿脑瓜子转的就是快,要是给政府填上这几十辆卡车,那得是多大的功劳,所以看到外孙女留下,他也没有多说。
但看厉铁川如今这架势,根本就是准备长期自己单干,左思右想没弄明白之下,这才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吴师傅,我也说不清楚,就是自己的猜测与一点感觉。我觉得这次发生的事儿,根本不像以往那样容易对付,整不好咱们所有人这回都得够呛!”
“啊……不能吧,咱国家那么多的飞机、大炮啥的,还能干不过这没脑子的玩意儿啊?”听到厉铁川这危言耸听的话,吴家洛摇着自己花白的头,不信的说道。
“哎…没那么简单,这些怪物可能看着没那么难对付,但您想啊,上百头不行,那上千头呢?您可别忘了,我们只要被咬了,就得变成它们,到时候说不定得有几千、几百万,甚至是上亿的丧尸,您说说它们还好对付吗?”厉铁川知道有些事是一定得解释清楚的,像他们这种小队性质的幸存者,每一个人都需要完全发挥自己的作用,一旦内部出现问题,也许就是致命的,所以不管这论调有多悲观,厉铁川也要把它讲出来,统一思想!这可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看家的本领,既然吴家洛主动问出来,那可别怪兵哥哥不客气了。
“这…这…这可咋整!”干了一辈子的修理,吴家洛只是个出色的技术工人而已,将这一辈子都奉献给了工厂,致使他的见识缺乏深度与广度,此时听到厉铁川做出的分析,不由得他不心惊胆颤。
“所以这根本就是一个没法救的死局啊!政府越救援,死的人就越多,丧尸的数量也就会越来越多,现在我们只有四处逃命的份儿,哪都不安全啊!体育场所有人在一起那得多少人,那么多人得出多大动静!丧尸还不全堆那去,那是个坟场啊!”厉铁川一反这几天沉默寡言的常态,在黄蒙蒙的隧道中,给几人用心的分析着自己的想法。
厉铁川的一席话好似一块千斤的巨石一般,狠狠地压在了几人的心上,本来心中还留有那么一丝微弱希望的火苗,被一盆冷水迎头浇灭。回想着厉铁川那类似于危言耸听般的分析,几个人渐渐的陷入了思考,车厢中只剩下厉铁川偶尔打着方向盘的声音。
“用点时间想明白就好!”没有多说什么,厉铁川知道这种事情只有自己想清楚,才能做出选择,做出这个事关生死的选择。勇者生,怯者亡,唯勇者不惧战尔!
而正开车想事儿的厉铁川,没有注意到身后正有一人默默的看着他,那好似暗夜星辰般明亮的眼眸中,透着的是异常的坚定与崇拜。
开了大约四五分钟的时间,厉铁川几人终于来到了车库之中,近千平、高7米的巨大场地上,一个个灯泡被2.5平粗细的电线串联了起来,一排一排的悬挂在了场地的四周,在洞外隐蔽处的变电所蓄电池组的供电下,此时的车库倒是比通道明亮了不少。
几个人来到车外,入目的是左侧那一排整齐的蓝白相间的彩钢房,其中一座足有50平方的是可以临时修理的小厂房,右侧一辆辆的汽车摆放在了一起,来不及细看这里,厉铁川便招呼起几人,开始将车上的东西搬入左边的山洞警卫室中。
留下吴琼、吴月两人在洞内整理物资,厉铁川猛地踩下酷路泽的油门,载着吴家洛、张君(修理工)二人调头向洞外驶去。
伴随着卷帘门“嘎啦嘎啦”的落下声,吉普车渐渐远离了身后老旧的防空洞,镌刻着“兵字号工程”这五个红色大字的防空洞,逐渐被掩盖在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