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方才慧贵嫔的话真是教人生气。咱们镇南王府如何比大将军府差了?娘娘都未曾提过半句委屈,她可倒好!就像咱们高攀了她似的!”游廊上,锦绣似有抱怨的跟在锦贵嫔身后。听着锦绣的话,云拂衣只是笑笑,并未作任何反应。
冬日里的天儿总是让人觉得畅快,尽管舒爽,但到了夜里难免有些天寒。嫔妃们皆在琼华殿与帝后畅饮,因着今日是新春家宴。所以王室宗亲都会到场。琼华殿中歌舞升平,灯火通明,好一派热闹闲逸的景象!
宗室贵族悉数在场,琼华殿巡夜的御林军守卫比平日里多了一倍,而且时刻不曾松懈。
御书房里,一盏微弱的烛火轻轻摇曳着。玲珑抬头瞧了瞧窗外。天色已然染上了墨迹。玲珑抄起身侧放着的一盏小巧的转鹭灯,莲步轻移出了御书房。
新春的夜里,偶有巡夜的御林军和宫人走过,却也是不如平日里密集,当差更是不经心。从御书房到辛者库的路有些远。玲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估摸着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
三十儿夜,团圆夜。辛者库的宫女们也三五个人围坐一团在屋子里闲话家常。尚未进院,玲珑便瞧见惜水一人孤零零地坐在院子里抬头望天儿。院中一片寂静,玲珑复提起灯朝惜水走去。
“旁人都聚在一起,倒是你独自在这儿举杯邀明月。我竟不知你如今惨到只有影子作伴了?”玲珑走近,将手里提着的食盒放在楚惜水面前。一脸嗔怪的拍了拍她的肩。见玲珑来此,后者却是意料之外。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带着七分惊喜,至于剩下的三分则是感动。
“姐姐怎么来了?”说罢,便赶忙起身擦了擦身侧落了少许灰尘的石凳。玲珑也不推辞,坐到惜水身侧,柔声道:“如今在这宫中你我姐妹二人相依为命。今日是大年三十儿,我怎能让你独自过节呢?”听得这话,楚惜水双眼含泪,声音有些哽咽。“姐姐,我……”未等她说完,玲珑便拍拍她的手背道:“我知道。眼下皇上在琼华殿赴宴,身旁有瑞公公和林公公,暂时还用不上我。我才可以赶来与你相聚。”刚说完却又换上一副嗔怪的样子,佯装怒道:“谁曾想,我这好心办了坏事。反倒惹你落泪了!”心知她是假意生气哄自己开心,二人相视一眼便破涕为笑。
新春之夜,辛者库姐妹情深,琼华殿里觥筹交错。
酒过三巡,皇帝身上酒意甚明,连起身时都不由得打晃。一旁侯着的林世安赶忙上前搀扶。
御书房里,玲珑不知何时已经从辛者库回来。见状不由一惊,手脚麻利地上前帮忙。片刻过后,林世安长吁口气,摇摇头,对着一侧整理被子的玲珑说:“玲珑姑娘,你可得替我照看好了皇上!我去泡杯醒酒茶,去去就回!”语罢,便听玲珑点头道:“这里有奴婢在,林公公尽管去便是!”
宫宴散去,皇后捶了捶疲惫的双肩,三千青丝尽数落下,倚在榻上。近侍宜香点燃榻边的红烛,轻声道:“娘娘,皇上今晚宿在了御书房。娘娘还是先休息吧……”闻言,皇后略思索片刻,嘱咐道:“皇上今晚喝多了。还是得去个人照顾才行。”见此,宜香面上略露些为难的神色,轻声道:“娘娘忘了……御书房有玲珑姑娘伺候着……”语罢,却见皇后神色微滞,随后眉心染上一抹忧色,自顾自的点头呢喃:“是啊……那玲珑姑娘……是个贴心的人儿呢……”
这厢,林世安端着热气腾腾的醒酒茶回到御书房,却是被守在一旁的德瑞给拦了下来。
“哎呦!林公公现在可不能进去!皇上这会儿可在里面风流着呢!”这一番话倒是将林世安说得发蒙:“这……里面不是……”德瑞点点头道:“对喽!没准儿太后允了玲珑姑娘在御书房就是这个意思呢!”闻言,林世安了然地点点头道:“那咱们还是在殿外守着吧……”
午后,日头高照。云拂衣心中却是烦闷不已,原打算唤上锦绣去园子里透透气,才堪堪迈了两步便见芷兰宫的首领太监进忠慌忙进来。
“娘娘!可不好了!可不好了!”进忠手忙脚乱,脸上尽是惊讶的神色。见进忠这幅狼狈的样子,锦绣不由斥道:“咱们娘娘可好的很呐!你胡说些什么?”听得锦绣训斥,进忠缓了缓心神,将额头上的汗随意地用袖子拭去,吐了口气道:“娘娘,皇上昨个儿夜里没去合欢宫,宿在御书房了……”云拂衣还未曾说话,锦绣的脸上先染上了不耐的神色,眉心皱起道:“皇上又不是头一次宿在御书房了。你如此慌张做……”
锦绣的话未说完,却听身前的锦贵嫔怒道:“本宫就知道御书房那狐媚子防不住!如今倒真成了主子了!”云拂衣凤目圆睁,几乎是瞬间勃然变色,纤手紧握成拳,整个人的愤怒倾盆而出。身后的锦绣恍然大悟,见状也不敢出声,默默地朝进忠递了个眼色,似是在求证心中所想。
片刻过后,云拂衣神色稍缓,复坐于一桌边,锦绣跟着麻利地倒了杯茶。云拂衣接过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后,方问道:“御书房那边现在如何了?”进忠深知她所问何事。便把打听到的消息一一说了出来:“娘娘,奴才也觉得奇怪呢!今儿一早皇上如往常一般上朝去了。皇后那儿的人去了御书房也是空着手回去的。奴才这样瞧着,皇上似乎是不打算册封御书房那位呢!”
玉华宫,苏云兮的纤指轻轻敲打在桌面上,刚得了消息的她,精致面容上皆是惊愁之色。惊,是为这消息而惊;愁,则是为皇帝又添新人而愁。
“皇上这是如何打算的?既无圣旨……也无口谕……皇上若当真不喜,昨夜又何必留宿于御书房?”苏云兮眉心似有化不开的愁绪,眉头轻轻蹙起。身侧的暖冬听了这消息也颇为不解。“那宫女奉皇后旨意去御书房却是空着手出来的。奴婢眼瞧着那宫女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连路上遇见了雅贵人也只是敷衍地行了个礼,急匆匆地回她那合欢宫去了!”听暖冬说起,苏云兮却是不屑地哼了一声,嘴角略带些讽刺道:“皇后巴不得皇上不下旨呢!天天天算计着如何保她皇后之位,生怕旁人抢了去!”
一侧的暖冬在地龙里捡了些燃得正旺的好炭扔到了手炉里,裹上套子塞给了苏云兮,言语间满是鄙视:“那许皇后好歹也是一国之相的女儿,怎的如此小家子气?真真是有失国母的风范!”苏云兮接过手炉紧紧抱在怀里,又将盖在身上的毯子拽了拽,瞥了一眼窗外树上的积雪,冷哼道:“你当她真是大家闺秀?不过是个山野村姑罢了。也就是她命好,摊上这么个丞相老爹。否则就凭她还想踏进京城?”
听苏云兮说这样的话,暖冬不明所以:“娘娘这话是何意思?难不成皇后并非丞相的亲生女儿?”想起有关于许皇后的往事,苏云兮掩嘴轻笑,旁人或许不知,跟随她多年的暖冬却心知肚明。“这皇后是丞相的女儿不假。可皇后的生母却并非当今的丞相夫人,乃是一介山野村姑。只因当年丞相的一段露水姻缘。丞相夫人乃是东华候的长房嫡女,怎么会容许此等事情发生?她能活着已实属命好!丞相夫人多年无子,逼死了她娘,她自然归到夫人膝下。”暖冬恍然点头道:“如此说来,这皇后倒真是不比娘娘身份尊贵了……”
说着说着,苏云兮紧紧抓住手中的暖炉,似是在为自己不平。
“不过是一个在山间长大的村姑,竟也能成为皇后,当真是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