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在额头两侧的手指,随着轻柔的力道,缓缓向下,淡淡的,有如清莲般的气息,在鼻端萦绕。
傅年玉顿觉有异,迫使自己,缓缓睁开眼。
她是正对着他的,所以,一睁眼,就与他目光相接,两人视线碰撞在一起,各自跌入一双漆黑深幽的眸子中。
傅年玉先转过脸,避开他的凝视:“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里?”
“我见你晕倒了,就将你扶了进来。”莲沐实话实说。
想到晕倒前,听到的那阵脚步声,傅年玉心想,八成应该就是莲沐了。
他的手指,依然停留在自己的额上,傅年玉抬手,将他的手指轻轻拨开:“我没事了,你出去吧。”
“你的头……”莲沐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毕竟,她的伤势是因自己而起,就算她曾非礼过自己,面对伤重的她,还是恼不起来。
明明风昊心也有轻薄过自己,可为什么,他对她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莲沐心思烦乱,又是忧愁,又是欢喜,自己也说不上,对眼前这名女子,到底抱着怎样的心态。
见他不走,傅年玉干脆翻了个身。
既然两看生厌,又何必强迫自己,一定要为自己的过错负责?掀起被子,蒙上脸。
现在她心情不好,谁都懒得理。
身后半晌无动静,等了一阵,还是半点声响也无,傅年玉以为莲沐已经离去,于是转过身,谁料刚转了身,却与一张极美的脸庞脸对脸。
吓得往后一缩,却撞上了床角,疼的眼泪哗哗。
莲沐也甚为尴尬,想去为她揉额角,却见她对自己怒目而视,伸出去的手,就顿在了半空。
等疼痛的感觉稍缓,傅年玉才谨慎地问:“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我……”脸颊微微泛红,莲沐垂目小声道:“我也不知,就是觉得……觉得……”
傅年玉嗤笑,接口道:“很可怜?”见他惊惶抬头,又加一句:“很愚蠢?”
“不是的。”
“我不管你什么目的,总之我不需要别人可怜。”她坐起身,指向门口:“出去。”
今日的她,不再嬉笑怒骂,那严肃冷澈的表情,竟让莲沐恍惚了一下。
看着她,竟像看到了……
他不敢再想,他怎么可以,又那样的想法!
见他目光无神,傅年玉皱皱眉,推他一把:“还愣着做什么?”不知是真的气坏了,还是故意发泄委屈,她噌地从床上坐起来,拽住莲沐的一只手臂,就将他向外拉扯。
病中的她,力气自然不如莲沐,这么一拉扯,顿时有些浑身脱力的感觉,加上没有穿鞋,脚下打滑,竟重心不稳,摔了一跤。
莲沐吓了一跳,忙弯身去扶她,她用力打开他的手,一张小脸气得通红。
“走开!”
她向来脾性温和,就算生气,也绝不会做此凶神恶煞的模样,莲沐一时没了主意,只无奈地半跪在地,焦心地看着她。
傅年玉摊开四肢,整个趴到在地,任地面的凉气侵入身体。
“傅姑娘,地上凉,再躺下去,是会生病的。”莲沐劝着。
“莲公子。”她忽而歪着头,以自下向上的角度审视她,无不讽刺地撇了撇嘴角:“你可是滑国身份高贵,神圣不可侵犯的白莲公子,我是什么?一个下贱的舞姬罢了,你这么低三下四地伺候我恳求我,不觉得很掉价吗?我是无所谓,就怕玷污了如此神圣的莲公子你。”
莲沐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也不知是被讥的,还是被气的,傅年玉却懒得管他,转过头,就当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你这么跟自己过不去,有意思吗?就算你病得不省人事,那个人也不会知道,更不会因此而觉得内疚。”之前,一直是她在教训她,现在,也该由自己,来好好敲一敲她那颗不开窍的脑袋了。
一动不动的人,忽而肩膀一颤。蜷起自己的身子,傅年玉两手捂住眼睛。
心又开始疼了,就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似的。
转过身,凝望正俯身看着她的莲沐,“莲沐,你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莲沐怔了怔,不明她为何会有此问。
傅年玉见他迟迟不开口,便道,“不想说算了。”
“我不知道。”头顶上方的人,忽然间开了口,语气轻渺:“我自小就与四公主订了亲,待她及笄之年,便会娶我过门,却不料,后来会发生那些事,她……在我印象中,她一直都是个天真调皮的小女孩,如果她还活在世上,我想……现在的她,一定会是个温柔美丽的女子。”
傅年玉心中一动:“四公主什么时候失踪的?”
“十年前。”
“她现在,是不是应该有十六岁了?”
“嗯,是的。”
“十六岁……”傅年玉咬着唇,心想,原来这四公主,竟与自己一样年龄:“那么,你还记得她叫什么吗?”
一谈起四公主,莲沐那张冰莲一样清减淡漠的脸庞,顿时散发出动人神采:“自然记得,我怎么会连四公主的名字都忘了呢。”
“她叫什么?”真的很羡慕那位生死不知的四公主。
“风瑾玉。”
“最后一个字也是玉?”
“是啊。”莲沐唇边勾起一抹温软幸福的笑,“温润如玉,柔和如玉,清雅如玉,只有这个字,才配得上她。”说完,陡然想到,傅年玉的名字中,也有一个玉字。
“这么说,只有你的四公主配得上玉这个字,我就一点不配了?”她斜着眼睨他,虽然知道他是无心的,心中却不怎么畅快。
那一眼横来,虽说不上有多么倾国绝代,却也是芳菲妩媚,莲沐一时看呆,莫名地心跳加速。
发现莲沐耳根通红,傅年玉倒也没往别处想,只当他脸皮薄,被自己调侃两句就会害羞。
这么一闹,心情也不似之前那般沉重,除了头还有些疼外,也没有别的不适之处。
“甄娘呢?”从地上爬起来,拿起一只鞋子穿好。
“请大夫去了。”
自己这一病,连带着甄娘也跟着忙活,傅年玉微感过意不去。
将另一只鞋子也穿好,走到门前:“我记得,你与我之间,好像有一场比试?什么时候来着?”
“是……三日后。”这是莲沐最不愿面对的,比试一过,便是他回国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