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晃得厉害,傅年玉干脆闭上眼睛,故作假寐。
对面的花书阅已经盯了她足足有一个时辰,只怕再被他看下去,自己这张脸就要被他盯出一个窟窿。
“你闭上眼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沉闷中,花书阅忽然开口。
不会吃了她?以她看来,这比吃了她还要恐怖数倍。
想到那天说完让他请客的话后,他那一副暴跳如雷的样子,心里就有气。一向大方的花少爷,竟然也开始心疼那几个钱了。心中郁郁,便懒得见他,也不知后来他有没有再找过自己,反正今天一大早,他就驾着马车,在迎春坊门口等她,说要接她去参加南宫怀优饭庄的开业庆典,本不想去的,见他颇有诚意,这才答应,谁知一上马车,这家伙就死命地盯着自己瞧,好像欠了他一笔巨债似的。
“你别再看我了。”她眼睛睁都没睁。
“我没有看你。”花书阅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傅年玉突然睁开眼,看到他还是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瞧,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小气。”便转过头,躲开他的目光。
花书阅这般看她,却不是为了银子的事。那****心中激荡,有些话差点就脱口而出了,谁料她竟然那么煞风景地在那琢磨吃什么,让他心中又气又恨。
不过这样也好,有些话没有当面说出,就还有回转的余地,他愿意再等一等。
马车颠得傅年玉一阵恶心,几乎就要临阵脱逃,却被花书阅死死按住。强忍着不适,又煎熬小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在一家装潢豪华的酒楼门前停下。
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一抬头,傅年玉便看到气派大门上,挂着的一副巨大对联。以上好的楠木雕刻,且镶着金边,阳光下熠熠生辉。走近一瞧,只见上面写着:生意如同春前草,财源恰似雨后泉。
俗!俗不可耐,俗到家了!
傅年玉不置可否地指着那副对联,摇摇头:“这对联还真符合南宫怀优的性子。”
花书阅眯着眼睛瞧了一遍,点头同意:“确实,这样的对联,也只有他才能想得出来、挂的出来。”
两人正在那琢磨对联,身后陡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清脆而愉悦,“小花,你也来了!”
花书阅转过身,脸色立马晴转阴:“苏暖,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小花。”
苏暖本是高高兴兴上前来打招呼,却不料碰了这么一个大钉子,阳光般的心情,也立刻晴转阴:“不叫就不叫呗……”低着头,小声嘟囔一句:“云深和怀优都能叫,偏偏不给我叫。”
傅年玉听了,心中一乐,凑到花书阅身前,热情洋溢地唤了一声:“小花——”
花书阅脸色那个难看,不仅是阴天那么简单了,已开始有阴转雷阵雨的倾向。
傅年玉知道他定是气急了,与他相处的时间虽不算太长,却也摸出了些门道,他要是故作不高兴,要么暴跳如雷,要么吹胡子瞪眼,但若是这样阴沉着脸不言不语,那就是真的气恼了。
傅年玉向后退了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头冲进酒楼,免得过会儿花书阅火山爆发,自己首当其冲。
进了酒楼,傅年玉立刻就被人流拥着挤上了二楼。
被迫随着人流而走,埋没在汹涌人群中,傅年玉有种快被挤成肉泥酱的感觉,连喘口气都困难。实在想不到,这么偏僻的地方竟也客气云来、人山人海,而这酒楼今日才刚开业,以后的生意,还指不定有多好呢。想到这里,不禁对南宫怀优的经商才能,佩服得五体投地。
“咦?这位不是傅姑娘吗?”有人在她肩上拍了一下,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一只手拽着拖进了雅间。
终于脱离疯狂的人群,傅年玉这才有空停下来喘口气。
刚一抬头,就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眸,晶亮如星,雾气腾腾,就如那夜隔着温泉袅袅水雾看到的一样。
此刻,那双眼睛弯成一对好看的月牙状,正和蔼可亲的看着她,在那好看的眼睛后面,还有一双如同上了冻似的眸子,锋利的冰刺嗖嗖从其中射出来,让人不寒而栗。
冤家!绝对是冤家路窄!
她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自然一些,走前两步,作了一揖:“民女见过皇上,见过……”她抬起眼帘,瞅了眼皇帝身后的令狐枭,不知该怎么来称呼他。
楚容接口道:“他是朕的御前侍卫。”
“哦,原来是令狐侍卫,久仰久仰。”她呵呵笑着,心中却在想,御前侍卫就了不起吗?御前侍卫就能草菅人命吗?想到那****掷地有声的一句“无耻”,这牙根就咬得酸溜溜。
“这又不是在宫里,没有那么多的礼数。”楚容伸手,虚扶了她一把。
傅年玉借势起身,眼帘这么一抬,就看到一张光滑水嫩的玉色脸庞,唇色一溜的微红,如同熟透的石榴,美味而多汁,随着他俯身的动作,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气,环绕在鼻端,极是好闻,也不知是因为长相过于柔美,还是楚容本身就缺少一股威慑之气,傅年玉竟笑嘻嘻反握住他的手臂,亲切地拉着他道:“上次是我不对,不该调戏你,但是,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对了,是不知者不罪,您看我这么有诚意,上次的事,就一笔勾销吧?”
楚容怔怔看着她,刚才还一副惊慌的样子,一转眼就跟他自来熟了,倒是有些诧异。不过他倒也不反感,觉得她这个样子,比后\宫里那些阿谀奉承的宫妃要可爱的多。
刚想说句无妨,就听“刷”的一声,雪亮的长剑,毫不客气地搭在了傅年玉握着楚容的手腕上,“松手。”
傅年玉太阳穴突突直跳,脸色巨白,可不知怎么的,那手就是收不回来。
“还不放?”那声音低了一个八度,也冷了一个八度,剑身一翻,看样子就要砍下来。
傅年玉一声尖叫,眼看着自己的手掌要被一剑斩断,突地,一个白影斜冲过来,折扇一挑,就将那雪亮的长剑挑开,倒飞着扎在了门板上,剑柄还在那兀自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