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知远站起身来,略微为难的说:
“既然姑娘这么说,老夫也不是不能帮助姑娘,但老夫为官也有为官的难处啊,既然烟雨楼认定姑娘已死,帮助下来也是容易,只是这位姑娘…”
话没说完,跪在地上小玉已然听出了田知远的意思,连忙磕头。
林倾儿也极力请求,但田知远深知若是连小玉也救了,轻的是他这知府大人包庇一青楼女子的恶名扬满长安城,重的却也是会污了整个官场的习气。
田知远退后两步,双手向楚楚可怜的两位姑娘轻微抱拳,“还请二位姑娘原谅老夫的无能为力”说罢,唤来了门外候着的侍卫,吩咐第二天一大早就把小玉送回烟雨楼,而林倾儿,便说因为身死,避免尸体发臭已经找了个地方埋了,便领着侍卫离去。
整个晚上,林倾儿和小玉两个人都忧心忡忡,想说话却也不知道说什么,甚至不知道是该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对方,就这样不眠的待了一夜,直到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把小玉送去的男丁很早送来了早饭,说知府大人吩咐这样行路不会饿,两人顿时感念田知远的父母官之心,饭毕,小玉就被侍卫领了出去,经过一个晚上的情绪消化,分别的时候也没那么哭哭啼啼,但依然难舍难分,送小玉回烟雨楼的侍卫有令在身,倒是连劝带说的开了两人,只是一出门便遇上等候在外面的男丁。男丁看到有人亲自来迎,自是乐意,同时把田知远交代如何处置林倾儿的话转述了给了这男丁。
老鸨本没有安排他管林倾儿的事,自然也不多问,只就连忙点头,带着小玉离开了。
八年前把林倾儿母女撞倒在大街上少年如今已经长大,家中老爷岑文本因为常年身体不济,看过了长安城上上下下的大小大夫,都找不出个病根子。后来听说有位世外高人可以医疑难杂症,但因为这高人年龄已大,行动起来不是很方面,所以每次去请,都会准备一顶免高人走路的轿子。
但家中岑夫人信佛,为了让丈夫病情好转,觉得应该在诚心上下功夫,不仅平时自己吃斋念佛,后来去请高人时也让儿子岑樊跟上,以示忠诚和孝道。
只是没想第一次出门竟然晦气,在街上撞到了一个妇人,当场身亡,那妇人就是八年前林倾儿的母亲。
只是过了八年的时间,岑老爷的病虽然恢复了些健康,但还是常常气喘。自从撞人之后,岑夫人就觉得不吉利,也没怎么去请那高人,后来竟有消息说那高人已经归天,只留下了一些平时服用的方子维持着身体。但这些一直让岑夫人很是没底,多年来她一直不放弃尝试让岑老爷病情彻底好转的法子。
借着一次上香的机会,向庙里主持打听了些佛家行医之道。相庙的主持说如是家中有未成年子女,可以用婚事来冲喜。
岑夫人像得到了个天大的好消息似的,回到家中,岑夫人就盘算着自己自己儿子岑樊已经到了婚娶的年龄,便思筹着为他办一场婚礼,并选取了王爷李元则的女儿李子云作为自己未过门的儿媳妇,老爷在朝中为相与这李家门当户对自然不在话下,加上李子云文静贤淑相貌可人早有美名在外,想儿子定然不会拒绝此婚事。这李子云也正是李绚的亲妹妹。
但却不知岑樊虽然一直很听父母的话,诗书上也早已经学富五车,但正是这样对很多东西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尤其是对古人的媒妁之言始终不能苟同,认为女子三从四德定是为妻宗旨,但也只有有情人才可相敬为宾,相守相爱。
但他这种在当时并不合乎常规的想法并没有换来岑夫人的认同,加上李家也有跟岑家交往的意愿,李子云也早有耳闻段家独儿岑樊品端行正,一表人才,没有表示异议,岑夫人便强行定下了这门亲事。
经过一些时日的母子隔膜,虽然岑樊认为冲喜之说纯属迷信,终归拗不过母亲,百善孝为先,只好勉强接受。婚期一定,没过几天就轰动地举行了,然而大婚之日岑樊却觉心中堵得慌,傍晚时分趁着一刻的清闲便不自觉的溜到了街上,看着四处相溢出的酒气,本来只想小酌一番便回去,但却不甚酒力没几杯下肚已经昏昏沉沉,莫约着向家的方向走去,然而却体力不支,昏倒在了大街上。
此时却不巧遇到天降大雨,淋着倒下的岑樊却在地上一动不动。
而男丁当初出来时,老鸨并没有安排他多久之内一定带回小玉,这个是要看衙门什么时候放人。很少出门的男丁想借着这个出来的机会透透常年在烟雨楼的闷气。从衙门到烟雨楼有一天的路程,加上男丁一路绕着弯儿的看些新奇的玩意,快到烟雨楼时已经天黑。
男丁看下起大雨,就拉着小玉到一个屋檐下避雨,长长的街被雨水淹没在黑暗中,几家灯火未灭的楼阁里透着几缕微弱的光,给黑夜添了一点人气。
屋檐并不宽大,从屋檐下斜过来的雨丝不多会就湿了小玉一半的衣襟,寒冷和狼狈让她蜷缩着抱作一团,心忧的看着这没有停止迹象的雨。
然而战战兢兢间,却突然感觉背上被一双手抚过,小玉吓的回头,却看见男丁的眼神在黑夜中透露出让她胆颤心惊的目光。
“救,救命啊”在男丁做了一个大的拥抱姿势的同时,小玉已经跑近雨中。
男丁一看,占个便宜不成丢了小玉可是头等罪过,赶紧也不顾风大雨急地冲进雨中。
然而夜黑路滑,几个转弯之后两个人就跑叉了路,小玉回头看无人跟踪,更是拼了命的跑起来,若是被男丁抓回去,也许一辈子就得老死在烟雨楼,而这似乎老天开眼,给了她一个逃命的机会。
突然脚下一绊,小玉摔倒在地,慌乱中爬起来看是个倒在雨中的人,小玉本想置之不理,但又觉得于心不忍,又回头看看雨中并没有男丁追来,这里是市集,又刚好看到旁边有一个搭建好白日用来做点小生意的小棚子,小玉便蹲下身去拖地面上的男子
然而雨大路滑,试了几下都没有拖动,而也完全没有注意到远处正影影绰绰的奔过来一些人,近了才发现有几个人的腰中还配着长剑,不多会便冲到了小玉的身边。
这几个人不过是李元则听说陪嫁的丫鬟传口信说岑樊在新婚当晚失踪,觉得扫了李家的颜面,同时也为女儿讨不公,便派人来寻,为首的是个姿势严厉的侍卫,但他们谁也没想到,会在这深夜的大街中遇见这一幕。
当下为首侍卫不管情面的喝着手下的跟随的侍卫抓住这两个人,一起带到了相府去兴师问罪。
等待在岑府的现在除了岑文本和其夫人,自然还有前来早早等待的李元则,这也难怪这侍卫如此胆大。
几个跟随侍卫半拖着岑樊,进了岑家大院,岑樊慢慢清醒过来,另外还有小玉。
虽然是半夜,厅堂上还是点亮着多个灯笼,看到半醉半醒的岑樊,又看到同时被另外两个侍卫压着的小玉,李元则不禁勃然大怒,响当当的拍了一下桌面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来人,把这畜生给我押上来!”
开口说话的却是岑樊的父亲岑文本,两个家丁哆哆嗦嗦地走过去,换下李府侍卫手中的岑樊,扶着就到了正堂上。
“跪下”,岑樊被这闹腾几乎全部清醒了,看着这场面又看到跟她一样湿淋淋的小玉马上知道事情的严重,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一切具体是怎么回事。
“家法”不由分说岑文本向两个侍卫吩咐到。两个侍卫站着不敢动,看着岑夫人的脸色。但如此罪行就算岑夫人有心也不敢在这时候出面说话,只好心忧地看着儿子。
“老爷,您放了这公子吧,我跟公子并不相识,只是刚好路过,看公子躺在雨中,想这么大的雨肯定会生病,就想去帮他,老爷你们误会公子了。”
小玉已经看出,自己遇到的这公子不是一般的人,而是一个不知道多大的豪门贵族,确确实实不想得罪这样的人,又想这公子确实无辜,努力的克服了心中的怯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岑夫人也赶紧趁着替自己儿子说话。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岑文本对岑樊还是有些了解的,相信他不会做出像眼前看到的这样的出格的事情来。但毕竟自己对不起李家在先,做样子也好,真实的也好,怎么也要对李家有个交代。岑文本望向岑樊,希望他可以替自己解释。
拍了一下桌面站起来的李元则看着众人的目光,虽然气恼,但毕竟自己的女儿已经嫁给了他,还是希望当初没有看错岑樊,消了消气,便坐回凳子,等着他解释。
“孩儿只是借着傍晚的时间,看天气大好,出去喝了点小酒,没想到竟然不胜酒力,幸的这位姑娘…”
说到这,岑樊却没了下文,到现在他都没有正眼看小玉,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犹豫了一下说:
“幸的这位姑娘相劝,才没喝多少,只是路遇大雨,竟然醉倒。”
三人看小玉,也是脸有怯色和委屈,着实无关之人,倒渐渐放下了些心气。
新娘李子云只在洞房内一直在等着他揭盖头,初时看到岑樊进来,但大半夜的时间也不见什么动静,便自个揭了盖头出来看看情况。
正巧此时见集聚了这么一屋子人,新郎却全身湿淋淋地跪在地上,旁边还跪着一个同样全身湿淋淋的女子,马上走到厅堂问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见李子云出来,心中都是齐齐的恐慌了下,李原则虽然愤怒,但毕竟自己女儿的新婚之夜谁也不想搞出太难堪的事情,两家也不想因为这未能明真假的事而冷了关系。
岑文本也看出李元则不想让女儿知道此事,便命令岑樊站了起来,并让一个家丁把小玉带了下去,对新娘模样的李子云解释说,酒宴时分有个亲友醉酒却缠着樊儿不放,樊儿只好亲自送他回了家,没想路遇大雨,弄成这个狼狈样。且说那小玉是最近府里刚买的丫鬟,刚才不小心冲撞到岑樊因为胆小便跪在了地上,樊儿见她可怜才为她求情,看着脸色诡异的李元则,却是说道,朝堂有重要事务,李元则正是过来和自己商量,一时间情投意合,聊到甚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