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璃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有温柔体贴的丈夫,有乖巧懂事的女儿,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充满欢声笑语的日子;可是,就在她沉浸在幸福当中的时候,一切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一片火海,茫茫的火海中,只有她一个人,烈火在不断的炙烧着她,似乎要将她一点点的焚为灰烬……
“彦…彦…别走…放开他……不…玉儿…玉儿…别离开娘……”柳月璃慌乱的叫着,额间不断的有冷汗渗出。
“娘,娘,您醒醒,我在这儿呢!我在,我不走……”玉白轻声安抚着娘亲,希望她早点醒来。
虽然太医说了,柳月璃并无性命大碍,但她一直昏迷不醒,还不停的说着胡话,这让玉白很是忧心。
迷迷糊糊中,昏沉沉的柳月璃,像是听到了女儿的呼唤声,她似乎看到了一抹刺眼的亮光,亮光过后,恍惚间又看到了女儿那张充满关切的俏脸。
“娘,您醒啦?!”玉白见柳月璃睁开眼睛,大喜过望:“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柳月璃缓缓的眨了眨沉重的眼皮,这才看清了,女儿真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干裂了的嘴唇微微蠕动了一下,没有发出声音。
“噢!娘您别急,先喝点水。”玉白端起一碗冒着热气的水,轻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柳月璃的嘴边。
‘水?!热水?!’
唇上温热的触感,让柳月璃贪婪的汲取的,将一碗水喝的见了底,这才停了下来。
“玉儿……”喝过水后,意识恢复了些,但柳月璃的声音极其干涩,显然大病初愈后,还有点不太适应。
“娘,感觉好点了吗?”玉白边说着,将小手捂在柳月璃额头上感觉了一会:“嗯,已经没有热了,太医说,您只需要调养一段时间,很快便会好起来的。”
“太医?”柳月璃这才发现,她躺着的地方,并不是什么破破烂烂的草铺,而是货真价实的床榻,身上居然还盖着一床温暖而厚实的棉被;抬眼望去,这里根本不是昏暗潮湿四处漏风的屋子,而是宽敞明亮,还点着炉火的房间。
柳月璃迷茫的眼神中恍过一丝不真实,她还在做梦吗?她挣扎着爬起来,想要确定一下这一切的真实性,这时,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传入她的四肢百骸。
“嘶——!”
“娘!您干什么呀!别乱动,伤口还没好呢!”玉白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的半死,赶忙将她摁住。
身上的疼痛,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待疼痛暂且平复后,她满含疑惑的问道:“玉儿…这里……?”
“娘,我明白您要问什么,不过这可就说来话长了;您已经好些天没有吃过东西了,来,我给您熬了小米粥,您边吃着,听我跟您慢慢说……”
玉白扶起她的头,将熬好的小米粥一勺一勺的喂给她,同时,也将这些天里所发生的事,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这么说来,还多亏了那林统领了。”柳月璃喝过粥,身体也恢复了些力气,话也说的顺畅多了。
“嗯,可不是么!我想这个人倒也还不坏,全托他的福,那丁姑姑这段时间可有的受了,被了免职,还受到了杖刑,活该!我看那,她没个十天半月,是好不了了,嘻嘻!这里原本是她的房间,现在厉姑姑特许您在这养伤了,反倒是把她赶到偏院去了,这就叫恶有恶报!真是大快人心啊!哈哈哈!”玉白洋洋得意的晃着小脑袋。
听到女儿的话,柳月璃反倒陷入了沉思。
她回想起来,她们刚进宫的时候,厉姑姑就曾对她们施过援手;可是她们素昧平生,一个手握大权的总管姑姑,怎么会帮一个小小的宫奴呢?这里面会不会也有林凉的影子呢?林凉这个人,柳月璃也算是略有耳闻的;皇帝的义子,黑衣卫统领,皇家执法队队长,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他的权利高于皇帝以下的任何一个人,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人桀骜不驯,行事诡秘,不受任何权利的束缚;这般人物,为什么要帮她们母女俩呢?难道只是因为同情吗?!
“娘,您想什么呢?不会是乐傻了吧!”玉白那白玉般的小手,调皮的在柳月璃眼前来回摆动。
柳月璃瞥见女儿绝美的笑颜,神色一凝:“玉儿,你要答应娘一件事。”
玉白见娘亲突然变的严肃,也收起了开玩笑的心思:“嗯?娘,您怎么了啦?有什么事,说吧!”
“娘只是希望,你在这深宫中,不要对任何一人产生感情。”柳月璃说这话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玉白何等的聪明,一听娘亲的话,就明白了她在想什么。
“娘,您是不是觉得,林统领对咱们太好了?您觉得,他会是别有所图?呵呵!可是娘亲,您想想,咱们如今是个什么身份?!只不过是最低等的宫奴罢了;他要是真想拿咱们怎么样,以他的本事,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还记得,爹爹走的那天,他就说过,他会尽量帮咱们的,往好的方面想,说不定,他是真心想帮咱们一家团聚呢?!至于我会不会对他产生感情,娘,您真是多虑了,以咱们如今的处境,今日不知明日事,哪还有什么感情可言;更何况,能够有娘陪在我身边,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柳月璃听到这些话,为女儿的懂事,感到有些心疼:“玉儿,娘知道你懂事。只是,那林统领,年轻有为,人也长的俊朗,他又在你最困难的时候帮过你,娘担心你会因此而喜欢上他;娘也并不是说那林统领不好,只是娘希望你以后可以平平安安的,不要再卷入到任何的权利斗争中去。娘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咱们一家团聚后,可以离开这里,去到一个没有纷争,没有尔虞我诈的地方,可以开开心心,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娘,我明白。”玉白乖巧的趴在柳月璃床前:“会的,会有那么一天的。”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都会有太医来为柳月璃换药,她的伤口也在渐渐的好转,看样子,过不了多久,就能痊愈了;期间,林凉来探望过几回,不过每次都是行色匆匆的,说不了几句话就走了。玉白没有多问,但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这段时间,宫里的气氛变的紧张起来,宫人们被禁止出入,入夜后,更是不准踏出殿门一步,守卫的人数在逐日的增加,就连念恩殿的后院,都能见到一些来回的巡视的护卫了;想来,这一切异动的根源,应该是那位病体缠身的皇帝,已经不行了。
终于,在一个没有任何特别的日子里,皇帝南宫青走了;他的离开,没有任何人感到意外,他那病弱的身体,已经拖了太久了......
皇帝驾崩,举国哀悼,恭送遗体,新皇登基等等,一系列的事情,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不过这一切,对如今的玉白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掌权者的世界,对她们这种宫奴来说,实在是太过遥远了……
砰砰砰——
这天,一大清早的,玉白她们的房门就被拍响了。
“谁啊?是你?”玉白一看来人,顿时没了好脸色:“丁姑姑,您有何指教啊?”
“哼!”丁姑姑冷哼了一声走了进来:“我说,你们到底要歇到什么时候?你娘身上有伤,你可没有吧!国丧期间,大家都忙的脚跟不着地了,你倒好,在这里高床软枕的睡着,宫奴做成你这样的,我还真是长见识了啊!别以为你们傍上了林统领这颗大树,就能为所欲为了,指望他把你们弄出去?别做梦了!我看哪,那林统领也就是玩玩而已,等他新鲜劲过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去,把这些衣服送到永宁殿去!你要是连这点事儿都做不好,别指望还有谁能救得了你!”放下一个托盘,那丁姑姑头也不回的走了。
玉白不满的对着她做了个鬼脸,不过她说的也是事实,虽然林凉处处帮着她们,不过宫奴的身份,毕竟还是摆在那儿的;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厉姑姑那里也说不过去。
无奈的端起托盘,怕它有诈,还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是几件大方简洁,却做工精细的孝衣,看款式,应该是给公主的。
见没什么问题,玉白拿起托盘,跟娘亲招呼了一声,正准备出去。
“哎!玉儿,等等,娘跟你一起去。”柳月璃说着,已经起身,穿戴整齐,向她走来,
“娘,您才刚好点,还是躺着休息吧!就别乱动了,我去去就来。”玉白走过去,扶住她,不满的抱怨着。
“没事,我跟你一起去,躺了这么多天,再不动动,我这把骨头就该散架了!”柳月璃满不在乎的笑着,经过这么多天的调养,身上的伤,该结痂的都结痂了,还有的连痂都退了;难得出去走走,心情也愉悦些。
“那好吧!您小心点!”
“没事儿……”
母女说笑着,往前走去,丝毫没有注意到,在阴暗的角落里,还有一双怨毒的眼睛正注视着她们。
“嘿~两个贱货,什么玩意,竟然敢欺到本姑姑头上来了,以为谁都稀罕你们那贱样吗?!看你们怎么死的……”丁姑姑刻薄的嘴脸,浮现出一丝歹毒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