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里,每天都不断的有人死去;自杀的、饿死的、冻死地、病死地、活活折磨死的;生命在这里,卑如蝼蚁。人们开始变的麻木,冷血,心理也渐渐产生了严重的扭曲,演变到后来,只要一听到同伴凄厉的惨叫声,麻木脸上就会露出极其满足的变态笑容;也许只有这样,她们才能感受到自己还活着吧。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玉白她们的生活环境,也愈发变的恶劣起来;单薄褴褛的衣衫,根本抵挡不住那阴冷的寒风,睡觉的地方只铺了一层薄薄的稻草,刺骨的寒意直往人骨头里钻,身上连一床盖的褥子都没有,许多人一觉睡过去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好在玉白自幼习武,要不然,以她十二岁的小身板,这个冬天怕是熬不过去了。
夜里,玉白蜷缩在柳月璃的怀里,母女二人相互取暖,隐约中,玉白听到了娘亲的梦呓声:“彦…彦…你们放开彦!放开…放开…”
“娘~”玉白轻轻的推了推娘亲,柔柔的唤了声。
“不…不…走开…走开…玉儿…别离开娘……”柳月璃毫无反应,不停的呢喃。
“娘~娘~您怎么了?!”
玉白立刻意识到不对劲,赶忙从柳月璃怀中坐起来,伸手一摸,顿时慌了。
“好烫,娘亲,您醒醒,您发烧了!”
柳月璃全身滚烫,额间还有些细细的汗,嘴里一直说着胡话,怎么叫也叫不醒,看样子已经意识模糊了。
“娘,您等着,等着;我这就去给您找大夫,我去求丁姑姑,您等着我……”玉白连说带跑的就往前殿冲去。
前殿,是给这里管事的宫女们居住的,宫奴是绝对不允许踏入半步的;违规者会受到非常严厉的鞭笞,但玉白此刻也顾不了许多了。
“姑姑——!丁姑姑!丁姑姑!”玉白站在院门前,奋力的拍打着门:“丁姑姑,丁姑姑!救救我娘!救救我娘!”
久久没有人回应,玉白喊了一遍又一遍,依旧不管不顾的拍着:“姑姑…姑姑….开开们!救救我娘!救救我娘…”
吱嘎——
盼望已久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作死啊!大晚上的,哪屋又死人啦?!死了不就死了,跑到这里来鬼嚎什么!觉都睡不安生!”丁姑姑领着几个宫人,出现在了玉白面前。
“丁姑姑,丁姑姑,我求求你,我娘发热了,求求你帮我娘找个大夫来!求你了!”大喜过望的玉白,低声下气的恳求道。
丁姑姑借着烛火,看清了来人。
‘这个不是那个小妖精么?!’
经过了这么些天的折磨,她还是那么让人惊艳,还多了一股楚楚可怜的气质;才这么点点大,身上就有那么一股子勾人的味道,就连穿个破布衣,都能穿的这么好看,这小蹄子,天生就是个勾引人的妖精。
这对母女刚进宫时就跟她不太对路,要不是厉姑姑的叮嘱,她早就把她俩弄死了;现在,这可是送上门来的好机会。
丁姑姑冷哼了几声,撇了撇嘴:“哼,笑话!什么人发个热都要找我啦?那我不是有的忙啦!你那个娘亲,要死趁早死,不死别在这碍我的事!”
残忍的话,深深刺透玉白的心脏。
噗通一声,玉白跪下了。
“姑姑,我求求你了!救救我的娘亲!以前有什么做的不对,请你原谅!”
曾经,她对爹爹说过,‘不只男儿膝下有黄金,女儿膝下也有黄金!’‘爹爹,我一定要像真正的英雄一样,即使是死,也绝不会卑躬屈膝!’‘我只跪天地父母人间君王!’
言犹在耳,如今她却跪在了一个泯灭人性、心思恶毒、卑鄙龌龊的小人面前,不过,她并不后悔,若是这一跪能救的了娘亲,那就一切都值得,没有什么比娘亲来的更重要。
“丁姑姑,我求您了!以前是我不懂事,您救救我娘亲吧!”玉白的泪水,毫无知觉的从眼眶里滑落。
“啧啧啧啧……”丁姑姑蹲下身来,轻挑的抬起她的下巴:“哭了?哟哟,连哭都哭的这么美,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啊,连本姑姑看着都要心碎了!”忽然脸色一变,用力一掀,猛的起身“收起你的这套,对男人管用,对本姑姑可没用!前殿是你们这种东西能来的吗?!你是贱奴,贱奴你知道吗?!竟敢自称为‘我’,还擅闯前殿,来人啊!给我狠狠的鞭笞一百下!”
‘什么?!’玉白惊措的抬头,看着笑的一脸阴险的丁姑姑,还有正在步步紧逼的宫女,她慌忙起身。
她不能被留在这里,再这么拖延下去,娘亲就死定了;她狠狠的扫视着众人,往后倒退着,一步一步加快,,突然转身发力,将宫女们撞了个人仰马翻,飞一样的向外面跑去。
“有宫奴造反逃跑了啦!快抓人啦……”
玉白没有理会身后的喊叫声,她一路狂奔出来,一门心思想着要怎样救自己的娘亲。
‘怎么办,怎么办,自己该怎么办?到底还有谁能够帮忙?!’玉白是心急如焚,她在外面耽误的时间越久,对娘亲而言就越加不利;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被抓回去,到时候她和娘亲都死定了。
忽然,一道遗世独立的身影在脑海中闪过。
‘对了!思鸾!’
在皇宫中自己还认识思鸾,虽然不知道思鸾的确切身份是什么,不过看他的行为举止衣着打扮,在宫里的地位应该不低,现在也只能靠他了;玉白一想到,立刻抬脚就往那无名宫殿奔去。
“啪!”一只大手将她定在了当场,糟了!玉白浑身一个激灵,脑袋缓缓的向身后转去。
“是你?!”
玉白警惕的望着眼前的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应该是我来问你吧?这个时辰,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着痕迹的收回手,一袭黑衣的林凉淡淡的注视着眼前的小人儿,才几天没见,她瘦了许多,巴掌大的精致小脸,仿佛一掐就要碎掉,皮肤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身体更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可,即使是这样,她也依然美的惊人。
“我在这里关你什么事,只要你不是来抓……”玉白顿住了,转念一想,去那无名宫殿还要浪费许多时间,如果这个人肯帮忙的话……
想到这,玉白对着林凉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那个...林大统领是吧!那个…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这个就说来话长了…不过眼下呢,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小小的忙!”玉白伸出小小的指头比划着,一脸谄媚的看着他。
林凉被玉白笑的心里发毛,不过还是不动生色的说道:“姑娘有何事要在下帮忙?若是有违皇命,请恕在下无能无力。”
“什么!”玉白一听,双眸一瞪,翻脸比翻书还快:“有违皇命?!就因为你那该死的皇命害的我无家可归!就是因为你那该死的皇命害我变的猪狗不如!就是因为你那该死的皇命害的我娘危在旦夕!我现在这么惨,全都是因为你那该死的皇命!你现在满意了,这大冬天的,你还知道要穿袄子呢,我们呢?你看看我穿的是什么!我娘现在就要被冻死了,你还想着你的皇命!禽兽!”玉白愤怒的骂完,转身就想走。
“等等!”林凉情急之下抓住了玉白的手腕。
“干嘛,你又想对我执行什么皇命了吗?”玉白转头,怒气冲冲的瞪着他。
林凉没有答话,而是伸手解开了自己衣衫。
“你…你…你…要干嘛!”玉白紧张了,她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她才十二岁…这个林统领该不会是个变态吧!
正在宽衣解带的林凉看到玉白那副神情,脸唰的一下红了,幸亏天黑看不出来,不然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知道她是误会了,林凉七手八脚的扯开衣衫,慌乱的解释道:“呃…姑娘别误会!那个…我是…是想……”
“啊——!去死!”玉白闭上眼睛,用力挥出一拳。
‘恩?!’玉白感觉到自己的拳头被一只大手握住了,而后,一阵温暖将自己包裹住;缓缓的睁开眼睛,见到身上多了一件衣袄。
“你……”
“呵呵,我只是想把这衣裳给姑娘,姑娘穿得实在是太单薄了。”林凉不好意思的笑了,感觉有些尴尬。
感受着衣袄带来的温暖,玉白不解的望着林凉:“那你自己呢?”
这个在她印象中,一直冷酷又桀骜不驯的男人,如今看起来,笑的实在是有点憨。
“没关系,姑娘你都能扛得住,我又岂会扛不住呢!”林凉毫不在乎的笑笑。
“那…你愿意救我的娘亲吗?她发热昏迷,需要大夫,已经不能再耽误了。”大概是感受到了林凉的善意,这次玉白话说的也格外的诚恳。
“恩,当然;姑娘,刚才对不住了,我不知道是你娘生病了,我这就派人去叫太医。”话一说完,口中发出一声清吟。
“唰”的一声,两道人影就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参见统领!”
玉白被吓了一大跳。
“去!火速赶往太医院,务必要将人给我带到念恩殿去!”林凉又恢复到了那个冷面统领的样子。
二人听到念恩殿,明显愣了一下,不过出于对上级的忠诚,他们无条件的服从命令。
“是!统领!”说完,二人又快速消失不见。
念恩殿又叫脚牛场,里面关着的都是一些奴隶,被外面的人称作为“两脚牛”;意思就是用两只脚走路的牲口,他们没有自我,没有权利,甚至连自己是个人,他们都没有资格说,他们连牲口都不如,牲口还有口饱饭,他们没有。
这是玉白头一次听到那里的名字,不由好笑的撇撇嘴道:“念恩殿?!我才知道我待的地方叫念恩殿。还真是个好名字!”念恩?!念的什么恩?皇帝的不杀之恩吗?生不如死的恩德吗?真是个笑话!
听到玉白充满讽刺的语调,林凉没有接话,淡淡的说了声:“我们走吧!”
“恩,对了,那突然冒出来的两个人,是不是一开始就在那里?”
“不算是,但也离得不远;其实皇宫里到处都设有暗哨,尤其是最近皇上病危,监守方面就更加严格了;所以像你这样大晚上的跑出来,万一被人抓住,就危险了。”
“恩?!皇帝病危?!那太医们不是都要守着吗?我娘怎么办?!”
“他们总会找到人的……”
“噢……”
二人说着,往念恩殿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