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格格,您怎么了……”芷蓝跟在我身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事,放心,只要那害人精还没死,格格我是不敢先死的。”走小屁孩的营帐走出来后,我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全然没了适才斗志昂扬的气势,懒洋洋的耷拉着头,眼睛失神般的直直瞅着地面。
一连几****都躲在营帐里养肥,就是出门我也是尽量避开小屁孩的活动范围,因为他突如其来的莫名求婚,让脸皮再厚的我也有一丝丝的尴尬。
“格格,刚才奴婢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这块玉坠,奴婢看这块玉坠质地并不上乘,您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芷蓝端了热茶进来,顺手将一块小小的玉坠放入我的手心里。
“啊!是小……策零世子的,那日我们比试他就用了这个作为抵押物,可是那天发生了太多事,我都忘了还给他呢。说起这个我倒是忘了,这个可恶的家伙还欠着我一个条件呢,不行,本格格好不容易光荣了一回,可不能那么轻松就放过他了。”
我把玉坠拎在手里细细的把玩,玉坠的质量不算上乘,玉面通身雪白,大约是市面上较多的和田白玉,只是雕工甚为细致,不到掌心三分之一大小的玉料被打磨成了一只活灵活现的貔貅模样,民间有“一摸貔貅运程旺盛,再摸貔貅财运滚滚,三摸貔貅平步青云”的美好祝愿。
东西不算好,但寓意极佳,怕是谁送给他的重要东西吧。好在芷蓝一向细心,把我的东西都收得整齐,不然这玩意在我手中弄丢了,我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就算赔得起那价格,也赔不起给他这块玉坠人的心意。看来,再如何的不情愿,也还是得往小屁孩的营帐跑一趟。
第二天待我取了玉便又风风火火的出现在小屁孩的营帐前,可眼前的场景却让我立马呆住了,营帐门口撤去了守卫,里面空无一人不说,连营帐内的东西都收拾得干干净净,这是怎么回事?才一夜之间小屁孩就人间蒸发了吗。
疑惑下我随便抓来一个守卫细细询问,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准噶尔部因为大汗久离未归而出现了内乱,阿拉布坦便请求康熙提前离开,回去处理政事,今天一大早就已经匆忙的出发。怪不得我才注意到块地儿冷清了不少。
那么着急的号召大队人马在即刻间撤离,连说声道别的机会都没有,想必应该是很发生很严重的问题了吧。望着空荡荡的营帐,我的心里猛然像被掏空了一般,说不出的一阵失落,说到底,我们终究是凡人,做不到清心寡欲,彼此相处了那么久,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事,直到他离开我才懂得,我亦是不舍。
但我明白,这份情不是爱。
手心里的玉坠在寒风中透着丝丝冰凉,这时我才记起小屁孩的东西还没有物归原主。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追赶得上,我牵来我的小棕马,没有丝毫犹豫的扬长而去。我想我一定是疯了,不然干嘛没命的去追一个我讨厌至极的人呢,或许就是他太让我讨厌,我才不想欠他的吧,我这样安慰自己。
想来他们并没有走远,我还没有骑出二里地,就远远的看见一个身穿戎装的人在前面等我。待我用近视的朦胧感打量来人时,竟意外的发现,等我的竟然是小屁孩!我有些吃惊,这家伙不是有预知能力就是串通了我身边的人,不然怎么会知道在这里守株待兔的等着我呢?
“你怎么没走?”我问道。
“等你啊,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小屁孩笑得灿若春风,回答得是一脸的理所当然。
“你们怎么知道我会来?”我利落的跳下马,然后用一种打量嫌疑犯的眼光死死的盯着他。
“猜的。”小屁孩淡淡的说。
我白了他一眼,真是的,我刚才到底怎么了,居然会为了他的离开而难过,现在看到他我只希望他赶快从我的眼前消失。我从兜里掏出那块玉,撇过头装作有些不屑的递给他:“给,你的东西,比试完之后忘了还你了。”
“没想到你居然还记得。”小屁孩看了一眼我抬得老高的手,但并没有伸手接过。
“哎,你还要不要了,你不要我可不客气的手下咯!”我伸着老半天的手都快酸死了,也没见他有半点动静,于是便灵机一动,想出个欲擒故纵的方法,我就不相信他还能如此气定神闲的无动于衷。
“既然你喜欢,那这个就送给你吧。”出乎意料的,小屁孩竟然大方的笑着将玉推回我跟前。我惊讶到嘴巴不自觉的张得老大,原本以为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没想到我却把自己彻底的带进了小屁孩设计好的沟里。
嘴角不自然的抖得厉害,我笑得很是夸张:“哈哈哈哈,我只是开开玩笑而已,无功不受禄,我做人可是有原则的,怎可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怎么是随便呢,你在围场上把黑熊给杀死了,这是救了我的命,我一辈子都会记得,这个送予你又有什么关系?”小屁孩笑着将玉坠又推了回来。
“不行,不行,我真的不能要。我虽然救了你,但你也救了我呀,这相互救就已经抵消了,我们谁也不欠谁。”我挣扎着再送回去。
又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和小屁孩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没有好言好语,说不到三句话就开始吵架,什么叫做冤家路窄,什么叫做命格不和,我这才真真明白。小屁孩的坚定和我的拒绝,使得我们就这样持续的僵持着。
“也是,以永宁格格那么高贵的身份,怎么会在乎这块不值钱的玉坠呢?”半晌,小屁孩终于收回目光,他看着我的眼神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凛冽却无助。自从他意图不轨的向我表白之后,整个人就变得特别奇怪,动不动就摆个可怜兮兮,像是我欠了他几百万的表情,真搞不懂他是不是当初发烧把脑袋给烧傻了。
“喂,你别随便诋毁我好吗,我什么时候看不起你的玉坠啦?你这样我可以告你损害我的名誉,还要像你要精神赔偿的啊!”我急忙的撇清尴尬,在他想要夺回玉坠时,一个急速的收手将玉坠紧紧的握在手里。
“这玉坠是额赫留给我的遗物,虽然并不名贵,但它却是额赫唯一留给我可以念想的东西,她要我今后交给自己喜欢的人。”这个玩笑可开大了,小屁孩的一番话让我彻底的慌了神,一顿傻愣之后连忙手忙脚乱的将玉坠丢还给他。仿佛此时握在手中的不是玉坠而是个烫手的山芋,弃之而后快。
“原来这块玉坠还有这样的含义呀,那你可要放好,可别随便送人啊。呵呵呵呵……”我笑得很是勉强和难看,很是怕小屁孩没有把玉坠收好的又杞人忧天的走上前死死按住他欲伸还伸的手。
“怎么?抓得那么紧,若是舍不得我的话,就跟我走吧!”小屁孩笑得很是得意的在我耳边暧昧的说道。
“你去死!”被小屁孩这么一说,恼羞成怒的我一把甩开了按住他的手,脸上不知怎么的竟有了能够把蛋煮熟的滚烫温度。
“你怎么舍得?”小屁孩哈哈大笑几声,我想我的脸红和窘迫都被他看在了眼里,他不理会我的难堪自顾自的说道:“我还记得那日我们比试时说过,无论谁赢,对方都得答应一个不违反道义和处事原则的条件,如今我愿赌服输。但现下我得回去了,恐怕不能及时完成,若是今后你有什么要求,这块玉坠就是凭据,你到时尽可以来找我,如何?”
其实从客观的角度来说,小屁孩想问题倒还算周详,为人做事勇猛,有胆有识,对朋友属下自然好得没话说,所以人缘也是格外的好,当然除了我。对于小屁孩的这一点赞赏我还是不会吝啬的,只是这些绝对不能让他知道,他若是发现肯定会把尾巴翘得老高,还会一边瞟我一边窃笑的说宛如,原来你那么了解我,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了我吧。那语气肯定是又得意又臭屁。
我支着下巴佯装考虑的盯着玉坠看了良久:“好吧,这个我就勉勉强强的收下了。”
“时辰不早了,我得走了,如果没有走得那么匆忙,也许这次和我回去的就不只我和父汗两个人了……”小屁孩暗自的絮絮叨叨,却被我听得是一头雾水。是我眼花了吗?他望着我的目光里居然多了一丝深情?这一次没有戏谑,没有嘲笑,只是剩下了单纯的明亮目光,难道他是真的喜欢我?
“咳咳……你快走吧,待会就赶不上他们了。”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的我故意的咳嗽了两声唤回他的注意力。
“宛如,﹟﹠﹪﹫﹠﹩……”临别之际,小屁孩突然蹦出一句我完全听不懂的鸟语,除了开头的两个字我知道之外,剩下的我一个字也没明白。
“啊?你说的啥?”还以为是没听清的我又重复的问了一遍。
“没什么,就是一句我们那儿的告别语。”小屁孩转身潇洒的骑上了马,一边说这没什么,一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这个小屁孩到底在搞什么,他这是跟我对话吗,真是的,走就走了,还要说一句我听不懂的话来损我,他这是什么居心啊。
“噢,这样啊!”不忍落于人后的我装作心领神会的模样笑道:“Iwillgiveyousomecolortoseesee!good
byelittleboy!”
望着扬长而去的小屁孩,我的心一下变得异常的安静。马儿奔驰掀起的阵阵尘埃,让我的视线一度模糊,仿佛飞驰而去的不只有灰尘与杂质,带走的,还有他,在古代我认识的一个最最重要的朋友。虽然我们彼此相互讨厌,虽然我们吵架,可是在一起经历了生死之后我们都变了,小屁孩变得沉静,而我懂得感恩。
我们一直为了不肯放下的面子问题,依然争吵得不亦乐乎。但我知道这就是友谊。那些整日围在你身边,阿谀奉承的话讨好你,说着些花言巧语的朋友不是真正的朋友,真正的朋友他只会在关键时候拉住你的手。那些看似远离,实际上却时刻关注着你的人,在你快乐的时候,陪着你高兴,你在你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
也许我们没有机会再见面,也许某天还能相见,但很久很久以后想起和他吵架的场景,我应该还是会忍不住笑出声来的吧,毕竟这是多么年少轻狂的青春时代,是一个难以磨灭的记忆,我是如此,他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