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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3

第三部分开始的终结

对于那些在得美利或者康姆纳兹执政的人来说,今年无疑是充满麻烦重重的一年。先是两国境内相继出现了附魔灵能者大量爆发的情形,而后有关艾米斯星球即将被神圣帝国摧毁的谣言又在整个星球的大街小巷传得沸沸扬扬。这也难怪,像银河系里其它几千万个蛮荒世界一样,艾米斯星球的自治是由向神圣帝国上交原材料与灵能者换来的。感谢得美利贸易国与康姆纳兹先进党之间长年的战争,艾米兹星球已经一连十几年让神圣帝国的星际货船空载而归了。今年,帝国的船队再也没有出现在艾米斯上空。面对恐慌的平民,先进党决定在今天举行一次大规模的阅兵来转移注意力。

我与爱薇子自然不会对康姆纳兹的耀武扬威感兴趣。几年来她与我两人一直过着比较平静的生活(除了时不时从袭击我们的抢劫犯身上搜刮一些口粮以外),我们一边躲避军队的追捕一边用自己的能力帮助孤儿,医治病人,正如母亲大人生前所做的那样。或许这种令人内心安定富足的生活正是她对我们的期待吧。但有一件事让我一直难以释怀,那就是关于母亲大人留给我的那把灵能剑,它的寓意与来历。我很困扰为什么那把剑竟然无法砍伤任何东西,而温和的母亲大人为什么会将一把无用的剑留作最后的遗物,直到今天,阅兵期间清空街道的命令给了我一个运用它的机会。

阅兵的时间被定在了正午。由于这段时间市民被禁止外出的缘故,现在仍然在户外行动的除了乘机进行秘密抓捕的士兵以外就只有各路灵能者了。开始的时间一到,狂躁的军乐就通过安放在城市各个角落的高音喇叭涌向了每个人的耳膜。每次听到这些嚣张的乐曲,我总会回想起十年前士兵们在母亲大人的遗体边耀武扬威的情形。我在握着爱薇子的手上稍稍加了把力,仿佛是在确认她的存在。只要爱薇子妹妹在我身边,我总感到母亲大人仿佛在某个地方默默地指引着我。很好,这次一定不会有问题的。我从楼顶望着下方了无人迹的街道,右手轻轻抓住腰间的剑柄。

很快一个可能的目标出现了:一位强大的堕落灵能者。这位披着一头紫色长发的女孩毫无顾忌地转过街角,士兵的尸体在她身后排成了一长串。我可以很清楚地透过灵能感受到她的杀意,尽管她似乎并没有处于交战之中。“爱薇子酱,你觉得这孩子被附魔了吗?”我问。“也许的确是这样...她好像很绝望,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敌意,但我并不确定...”爱薇子给出了审慎的回答。她没有用随性的猜测来表现自己,只是诚实地表达自己观察的结果,正如每一次遇到危险时一样。“所以...也许是过往的痛苦使她对生命失去希望,困在了世界与自己为敌的成见中无法自拔,最后沦为了恶魔的载体...”我把自己的思考说出口,似乎是在寻求某种的认同。没有时间犹豫下去了。我将剑柄从腰间抽出,半透明的金色剑身无害地划过衣袖与围栏,仿佛自身的存在只是幻影。慈爱与净化之剑,如要了解这件遗物的能力,试着净化这位附魔灵能者也许是唯一的方法。“我所敬爱的母亲大人,请你原谅我的任性,愿你圣洁的力量与智慧充满着我,让我勇往直前而不至于动摇。”我在心里默念道。“保护好自己,彼拉若酱。”爱薇子轻声对我说。我闭上眼睛,向楼下的街道跳了下去。

战斗的过程比我所预料的顺利得多。我的攻击往往是不安而且漏洞百出的,然而那个被附身的孩子不断向我发起冲击,这样我就无需主动出击了。我一边应付攻击,一边努力回忆起先前对那位女孩的理解,将自己的信念连同母亲大人的悲伤与慈爱一同注入了金色的剑身,使它充满洁净的灵能而放射出炽热的光辉。平时总是无害地穿过物体的慈爱与净化之剑这次为我轻易地挡下了恶魔的利爪与火焰,直到那孩子最终筋疲力尽为止。

我用灵能剑刺穿了那孩子的身体,不,这么说并不确切,因为剑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伤痕。洁净的灵能注入了女孩的身体,而受伤的恶魔则显现成一个悬空的红色幻影,逐渐挣扎着消失在了空气中。重获自由的孩子瘫倒在地上,像是睡去了的样子。

我与爱薇子将女孩抬到路边,在被热心的爱薇子灌下几瓶温水后,孩子变得清醒起来。街道上空回荡的军乐还在继续,提醒着我们继续停留在路边是多么地冒险。在确定那孩子行动无碍后,我们向彼此告别。“话说...谢谢,这位...哥哥和姐姐?”她在说到“哥哥和姐姐”这几个字的时候很犹豫,也许是从来没有用过这种称呼吧。“不用感谢我的啦,我只是母亲大人的使者而已。再见啦...”我在最后这样说道。

被清理一空的街道显然不是躲躲藏藏的好地方。我和爱薇子前往阅兵广场,混入了围观的人群中。很好,看来作战进行得很成功。

“话说,拉若酱,你之前又对那位孩子说了奇怪的话诶”爱薇子凑在我耳边向我说。“诶?有吗?”“当然啊,你说了'我只是母亲大人的使者'什么的...拉若哥哥只要一动感情就会说奇怪的话,我记得你做梦的时候还说过自己想成为母亲大人的妻子,还把我称作温柔的姐姐...”爱薇子兴致勃勃地说着,一脸很高兴的样子。“诶诶这些说起来就很丢脸了啊,虽然我有些时候确实很奇怪就是了...那个,对不起...”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我有些羞愧。“不是的啦,其实我是觉得,正常的拉若哥哥太完美了,救治病人啦保护我啦...有些时候我会怀念以前那个忧郁的,有些神经的拉若酱的,现在也只有那些话会让我想起从前的你了...”爱薇子的的声音越来越低,好像很失落的样子。

“喂喂,你们两个,赶快向肯达尼元首致敬,没看到别人在干什么吗?”一个穿制服的中年人粗鲁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我和爱薇子不得不用不合规范的手势向出现在塔楼上的元首敬礼。不过话说,爱薇子为什么会怀念我从前的样子呢,是因为她宁可照料别人也不愿意被我保护嘛...

但现在没有办法向爱薇子求证这一点了。元首的出现让康姆纳兹的阅兵达到了高潮,人群狂热的欢呼一浪接着一浪,在这种噪音下谈话根本就是不可能的。除了观看那一排排用滑稽可笑的姿势通过广场的士兵以外,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一个接着一个身着不同制服的方阵接连在先进党元首的塔楼下走了过去。播音员们不遗余力地通过喇叭称赞他们,将这些士兵称作“为优等国家冲锋在时代前沿的战士”,“为康姆纳兹杀敌报国的先锋”----说得好像历史的潮流与人们的真情都是由康姆纳兹所定义的一样。“母亲大人,爱薇子姐姐,请让我内心充满温和的智慧,不要被痛苦和憎恶所压倒”,我按住腰间的剑柄,也许是在确认母亲大人的存在。

在士兵方阵之后出场的是康姆纳兹少年冲锋队队员,顾名思义,也就是一群被认定为“积极进取”,足够狂热的小孩子。人群中的学生与他们的家长们纷纷向场上的孩子投去羡慕的目光,一群教师模样的人甚至挑起一幅幅写满贺词的旗帜。布置在各个角落的喇叭也开始用各种充满语病的口号称赞起这支“光荣的队伍”来。当喇叭里播放到“他们是康姆纳兹的好孩子”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对身边的爱薇子说:“爱薇子妹妹不用成为康姆纳兹的好孩子,只要成为好孩子就足够了。”说罢我感到身后有人向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在队伍的最后是康姆纳兹的各式战车,从快速的轮式运输车到装备了六条履带和三联装炮塔的超重型坦克一应俱全。看到这些体型堪比别墅的怪物,实在不难想象为什么艾米斯星球的住民们会无力向神圣帝国上税了。战争机器隆隆地碾过街道,喇叭中传来的旁白也终于达到了激情澎湃乃至歇斯底里的地步。

但这样的气氛没能持续多久。先是喇叭中的声音嘎然而止,紧接着人群中有人高喊“塔楼上的元首是个全息影像”,原本欢心鼓舞的人群顿时陷入了沉寂。随后,凄厉的警报响彻了广场。上千辆大大小小战车纷纷向头顶开火,一队队战机呼啸着掠过尖叫的人群冲向高空。在广场四周,成打的导弹从隐藏在城市各个角落的发射管窜出,拖着长长的尾迹消失在了蔚蓝色的天空里。然而即便是受到了这种规格的迎击,入侵者却迟迟没有出现。

我身旁的爱薇子悄悄抱住我的手臂,而广场上的人们则一个个恐惧地望向了天空。显然,最糟糕的事情已经落到我们身上了。

在深邃的天空中,一颗颗巨大的灵能火球拖着烈焰落向了地面,仿佛在宣判这颗星球的命运。最初的几十枚火球整齐地栽到了远方的地平线以下,十余秒后,蓝紫色的烈焰从地平线的另一边蹿向天空,仿佛上百个太阳同时升起。炽热的气体一边冷却一边膨胀与上升,直到远处的云层也被深红色的火光吞没,燃烧着的气体占据了整整半个天空。这种程度的轰炸自然不可能来自得美利贸易国,只有帝国星舰上的大口径灵能炮才有这样毁灭性的威力。人们在被烈焰染红了的世界里尖叫着,哭号着,他们四处奔逃,这一切在那吞噬了半边地平线的火海面前显得那么地徒劳和无力。

“内个...拉若酱...”“嗯,很快就要到这里了。”我们的对话听上去很平静。

“果然这种时候还是有些难过...”

“嗯,虽然有些遗憾,但是...总觉得我们很快就能见到母亲大人了呢。”

爱薇子没有再回答我。她拉住我的肩膀,在我的怀里默默地哭了起来。

火球落下的位置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在又一阵让人几乎失明的亮光中,一枚灵能火球钻入了远方的田地里,留下了一个半径约千米的岩浆湖。几秒钟后,落点附近方圆几十千米的地面像发酵的面团般隆起,直到整片土地顷刻间被掀入高空。耀眼的光芒破土而出,吞没了我的整个视野。

撒,母亲大人,请允许我站在你面前,向你坦白关于自己的一切。我无需对此抱有恐惧,因为我愿意将自己完全交托给你。只是,你能允许我用最后的这点时间憎恨那些伤害爱薇子妹妹的人吗,就权当是我最后的任性。

我轻轻将爱薇子清澈的脸庞埋进了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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