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鱼,从水里斗到了岸上。
在水里,黄土力不从心,被追赶的落花流水,但是上了岸,手脚放开;任凭乌鱼怪如何凶猛,他也不惧。
沙滩上的熊熊烈火冲天而起,很快将乌鱼怪淹没。
乌鱼怪虽然凶猛,可也被这大火吓了一跳,随即全身乌光一闪,像是披上了一层铠甲,将烈火隔绝在外。
“区区硫磺野火,雕虫小技,也想困住你家乌大爷,痴心妄想!”
这乌鱼无视野火焚烧,一边叫着一边往前冲,行动起来宛如灵蛇,端的强悍。
“哞哞,吸食你的精血,立刻就能凑够八八六十四之数,我脱去这幅本体,化成人形,到时候纵横四海,任我遨游。”
“那独目小鬼好多天不给大爷上供生人,嘴里淡出个鸟来,没想到你主动送上门来,哞哞。等吃了你,乌大爷就去抓那小贱人,不将其碎尸万段,岂能消我心头之火?”
这乌鱼见黄土狼狈,不由得意非常。
黄土听的明白,暗自震惊。
第一,这乌鱼为了脱去本体,竟然生吃活人,吸食精血,绝对祸害,必须除去。
第二,它提到独目小鬼,十有八九和最近袭扰九藤的独目鬼有关。
“没想到妖、鬼竟然勾结;难怪好几次鬼物袭人事件中,有好几位村民连尸骨都没留下,原来被献给了这个怪物!”
有几次鬼袭事件中,死者死状极惨,或被人挖心掏肝,或被人断头裂腹,更有数次尸骨不全。黄土本以为村民抵抗时惹恼了恶鬼,被分尸以泄愤,没想到事情别有缘故。
又惊又怒。
他懂的招魂之术,试过数次招魂,但无一例外以失败告终。
渐渐地他就知道:死者的魂魄没有游荡人间,也没有被阴司的勾死人带走,而是被邪法拘了起来,甚至被吞噬。
人活一世,最惨的结局莫过于:
魂魄被人拘,永世不得轮回;躯体被人食,身不得归大地。
黄土想起那些惨死的百姓,顿时怒火中烧,一边退一边厉声道:
“年后的杀人事件都是你们干的?”
乌鱼见对手气急败坏,得意非常:
“别废话,落在大爷的手里,是你的福分,乖乖做大爷的口食,还能保全魂魄,转世投胎好做人。若是惹恼了乌大爷,将你扒皮抽筋,碎骨吸髓,三魂七魄丢给独目小鬼,被祭炼成傀儡,那就是永世不得轮回!”
黄土脸色铁青:
“你这泼物,长了一身好皮骨,是炼丹制器的好材料;鱼骨为鞭,鱼脑为毒,鱼血为丹,鱼肉为食——不杀你,岂能消我心头之恨?”
他们两个一进一退,又上岸三十多米。
黄土退处,踩出一个个脚印,随即被乌鱼庞大的身躯盖过,河滩上留下一道深达半米的沟壑,犹如铁犁划过,触目惊心。
“小子,别以为上了岸就能逃走,告诉你,乌大爷早已摆脱了河水的束缚!”
果然,这乌鱼怪虽然离水,却没有一点不适的反应,追了五十米,依旧生龙活虎。
黄土冷笑,他早已有了釜底抽薪的打算:
任凭乌鱼怪说的再狠,也遮不住鱼儿离水的事实;无水之鱼,行动远不比在水里灵活。
何况,他已经上了岸。
“既上来,就别想回去!”
黄土铁心要拆散乌鱼这一身皮骨!
沙滩的尽头是一座黑松林,黑压压一片,无数老树枯松伫立其中,地面上的枯枝败叶厚厚一层。其中无数野鸟乌鸦已经被牛吼声惊走。
黄土左躲右闪,歪歪斜斜进了黑松林。
乌鱼怪毫不犹豫跟进:
“看你不过最低微的人类修士,虾米一般的东西,竟然敢和乌大爷作对;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这鱼着实凶猛,进林子之后,所过之处,碗口粗细的松树连根而断,那些多人合抱的大树也被撞的哗哗乱响。它更不时吐出恶腥的黑水,带着剧烈的腐蚀,沾上就是一片焦黑,犹如被硫酸破过。
黄土不答话,他没有直线冲出树林往山里逃,而是带着乌鱼怪绕起了圈子,一边躲闪一边将一道道符箓拍在粗壮树干之上。
小鲤鱼精见黄土逃进林子,立刻抱着荷叶上了岸,看着哗哗乱响的松林,暗暗担心:
“这乌鱼怪再次兴风作浪,为祸一方,我奉爷爷之命,前来降服。与它争斗多日,不但没有擒住它,反倒在它和独目小鬼手下吃了亏,更险些被阴雷珠炸伤。”
“这个人类似乎有些本事,但走的是野路子,远比不得那些名门大派的弟子,在这乌鱼怪面前太弱,只怕是凶多吉少。”
“不过他身上有九莲如意囊,说是故人所赠,想必和我家有些牵连,必要之时,我得帮他一把。”
正当她冲到树林近前,要提醒黄土乌鱼精几个常用的手段时,突然听到林中一声高喝,随后平地起雾,不过三五个呼吸,整个黑松林就被一团白雾笼罩,白茫茫一片,宛如蒸笼,对面不见人影。
“这……这是九宫乙木阵,他要困住乌鱼怪?借木生雾,当年蚩尤大战黄帝时就摆过此阵,虽然后来被风九破掉,可却伤了好几员大将。”
小鲤鱼美目一扫,瞳孔中生出淡淡的金光,立刻就看清了树林的形势
“这是什么符……他竟然以普通的木灵符代替乙木真符——亏他能想得出!”
“咦,竟然真的有用。不对,这里有土符,他这是先借土生木,抽取大地的力量壮大松木,然后再借木生雾……高明啊!”
“可惜,巧妙是巧妙,匆忙之间,变化太简单,大雾虽然起来,但太弱,被妖风一吹就散,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小鲤鱼出身河府,见过识广,见黄土手段多变,先是惊讶,后又担心:
“太弱了,法术杂而不专,不过零碎真多……”
小鲤鱼在外头是一番感受,乌鱼怪在里面又是另一番感受。
它正休息,突然见到黄土驾云而来,立刻埋伏起来偷袭,只等吃了精血,闭关三日,就能脱去笨重的本体,化为人形。
哪知黄土反应极快,不但躲过了他的连番扑杀,更逃回了岸上,如今更要反击。
这乌鱼怪再次纵横上百年,早已开了灵窍,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见林中起雾,一时难辨方向,好几次躲闪不及,撞在大树上,任他皮粗肉糙,也被撞的头晕脑胀,忍不住发起狂来。
尾巴一卷,平地刮起阵阵妖风。
“雕虫小技,岂能困得住我?”
妖风带着腥气,飞沙走石,断枝败叶,刮的松林咯吱咯吱乱响。
浓雾被风一吹,立刻就淡了几分;木灵符补充的虽然快,仍不及妖风凛冽,很快就要支撑不住。
小鲤鱼看的明白,忍不住暗叫坏事,正要上前帮把手。
突见黄土拔地而起,飞身上了一棵高大二十多米的粗壮松树上,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火把。
他看着在阵中乱窜的乌鱼,不住地冷笑。
见浓雾变淡,突然将火把朝枯枝败叶中一扔。
松脂何等的易燃?如今更是春末,天干物燥,顿时大火燃起。
尤其是火借风势,风助火威,不一会就火光冲天,点亮了半边天。
雾霭变淡,只见一条庞大的乌鱼在松林火焰中东窜西钻,发出惨烈的尖叫。
“小畜生,你敢,我要杀了你!”
乌鱼是强,可这火比刚才沙滩的硫磺火不知强大了多少倍,它如何能抵挡?火烤之下,大量的水分蒸发,是个鱼类就消受不起。
若是他能变化成人形收敛气息,也能水里来火里去,但偏偏还差了一步。
这身躯太大,顾头难顾尾,忍不住惨叫。
火烧鱼。
小鲤鱼看的清楚,有些明白:
“起雾不是他的目的,逼乌鱼使风才是他的目的,山中无风,只有风起才能生火,他起雾困乌鱼,算准了乌鱼要使风,好狠!”
浓烟滚滚,比大雾还要浓,这乌鱼遭了暗算,痛急攻心,更分不清方向,不一会身上的护体黑气就被烧掉好多。
“哼,好歹是水里的强者,不会连水都不会使吧?”
黄土的手段比小鲤鱼想象的更多,能烧死这鱼固然好,但是他不相信百年老怪会被一把火烧死:
这鱼怪来自水里,一定懂得水克火的道理。
果然,乌鱼挣扎一阵,扫处一小片空地,像蟒蛇一样盘起来,鱼头高昂,仰天长嘶。
与此同时,远处的河水开始翻腾,宛如煮粥。
不多时,一股水缸粗细的水柱冲天而起,犹如一道水龙,斜斜地喷来。
轰!哗!
水龙在黑松林上猛然炸开,河水犹如倒瀑,铺天盖地浇了下来。
水强火弱,冲天的大火很快弱了下来。
“小畜生,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乌鱼的大眼里喷出了无尽的怒火,他自有灵智以后就横向霸道,吃尽河鱼,何曾如此狼狈过?
澎湃的妖气从它身上迸发出来,一个个黑光油亮,犹如墨汁,鱼尾一摆,甩在旁边的树上,顿时嘁哩喀喳,悉数折断,其中包括一棵足足需要两人合抱的老松。
鱼尾猛然一曲一绷,拍在地上,轰然砸出一个半米深的坑。
而那长达五米的鱼身则借反弹之力冲天而起,犹如夺命的毒蛇,冲天而起。
它这招在水里用了三次,都是借助尾巴的力量,极为凶猛。
“这……”小鲤鱼看的清楚,忍不住长大了小嘴,这事出乎她的预料,万万没想到乌鱼怪在陆上也能使出这招。
“快躲啊!”
黄土站在树顶,微微冷笑,似乎毫不在意对手汹汹一扑;听到小鲤鱼的喊叫,扭头望过来,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举起右手向她致意。
小鲤鱼见他还有工夫和自己打招呼,正要喝斥,突然看清楚他手里几个空荡荡的纸包,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黄土手里的东西它认识,而且刚吃过——不是别物,正是他用来晕鱼的药物。
吃下去之后,全身酸软无力,头晕脑胀,只能任人宰割。
“这乌鱼怪要倒霉了。”
小鲤鱼回忆起刚才的经历,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雾不是目的,火也不是目的,水才是他的目的!他算准乌鱼怪受不了火烧,肯定要控水来灭,所以老早就准备好了那该死的晕药!”
“起雾以借风,借风以点火,点火以引水,饮水以下药。”
“这乌鱼怪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
“好手段,好手段啊!凭着疲累之躯,只凭着几张粗糙的符箓和一把火把就把我斗了数月都拿不下的老妖怪拿下,真是好手段啊!”
果不其然,就在小鲤鱼暗中感叹的时候,那乌鱼怪气势汹汹地扑过去,跳起来三四丈高,眼前就要咬住猎物,突然觉得全身力气一泄,浑身像是被抽干了似的,再也把持不住。
吧唧!
偌大一个飞鱼掉落在地,尘埃四溅。
“这怎么可能?小畜生,你对我做了什么?你敢暗算我?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乌鱼怪被连番算计,又惊又怒,一双牛眼瞪着黄土,几乎要喷出火来。
“你先偷袭我的!”
黄土从树上跳下来,走到近前,不与这鱼怪废话,直接问道:
“如今你为鱼肉,我为刀俎;我有几个问题,希望你老实回答,打得好的话,我可以饶你魂魄不灭,让你去投胎。”
“你敢!”乌鱼怪素来凶狠,不肯受黄土威胁。
“为什么不敢?”黄土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一把菜刀,直接朝动弹不得的遇到砍下。
哪知锋利无比的菜刀砍在鱼头上,只留下一串火星,两个白印都没有。
黄土一愣,乌鱼也一愣,不过随即哞哞牛叫起来,得意非常:
“乌大爷修炼百年,早已刀枪不入,不说你区区一把菜刀,就算是神剑利刃来了,也断然不惧!”
黄土微微皱眉,收起菜刀,趁着鱼张嘴,随手扔进去两包晕药,转身问已经走上前来的小鲤鱼:
“鲤鱼仙子,此獠杀人放火,为祸一方,可杀不可留,不知你有什么好手段?”
小鲤鱼见黄土对自己并无敌意,举起荷花敲了几下,虽然敲的乌鱼哇哇乱叫,却也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能对黄土无奈地摇了摇头。
“和它斗过几次,就是因为破不开防御,才吃的亏。”
乌鱼怪哞哞乱叫:
“你们不要白费力气了,赶快上前给你家乌大爷叩头赔罪,献上自己的精血,兴许你家大爷能饶你们一命。等药效一过,你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不但你们要死,这附近的人也要死!老子化成人形,一定要血屠十里,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这厮虽然是鱼模样,但是面目狰狞,行为残忍,狠辣冷血令人不寒而栗。
小鲤鱼不理它,见黄土接连试了好几种手段,都伤不得它分毫,不由也皱起了秀眉。
黄土停手,盯着乌鱼,喝问道:
“我问你,独目小鬼是什么来头?是不是它在九藤镇兴风作浪,为祸乡里?伤我九藤百姓?”
乌鱼不答,认定了黄土奈何不得自己,怪笑道:
“哞哞,小畜生,你死到临头还敢和老子横,等药效一过,老子一定让你和小贱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黄土冷笑: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独目小鬼现在哪里?手下有多少帮凶?”
乌鱼怪只是怪笑,气的小鲤鱼面红耳赤。
“既然你顽冥不灵,我也就不客气了!”
黄土说着,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