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冯嫽梳洗完毕后,要带着小桃花一起出门赴桑弘羊之约。
小桃花一下便急了:“冯姑娘,你可不能脚踩两只船,我们霍少爷从未对其他女子动心过,他这么倾心于你,你可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啊。”
这下说得冯嫽有些心虚,但又不得不极力掩盖:“小桃花,你真的误会了,都是他们瞎传的。”
小桃花一听,生气地说道:“什么都是他们瞎传的呀,我昨天明明看到霍少爷抱住你了!他就是喜欢你!我知道你人漂亮又聪明,肯定很招人喜欢,但是我们少爷也是一等一的一表人才啊,比起前两天认识的那个桑弘羊少爷,不知道强到哪儿去了!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好见面的!”
冯嫽听罢,真是哭笑不得,但又不能将实情相告,只得哄着小桃花说道:“我去见桑弘羊只是因为我们有约在先,而且他帮助过我,你也不想我失信于自己的恩人吧?就像如果你答应了霍少爷一件事情,你该不会失信于他吧?”这话对小桃花还真起了作用,她想了想说道:“那好吧,但是我们必须在晚饭前回来。”
“好的!悉听遵命!你真是你们霍少爷的好管家啊。”冯嫽笑着打趣道。
二人来到陈记茶楼,桑弘羊已早早坐在二楼光线极佳的一角等着她们了,他一袭深紫色绸衣配着金色的玉带,衬得他更加白皙了,清瘦的手上摇着一把黑色折扇,他望着外面,侧脸没有一丝胡渣看上去俊朗而秀丽,冯嫽走进,闻到阵阵幽香,如果不是那喉结,她恍惚间已把他当成了是一位女扮男装的俊美女子了。
桑弘羊看到了冯嫽,立马起身迎接她入座。寒暄了一番后,桑弘羊拿出了几个钱币,和一杆小秤,说道:“冯姑娘,请看,这桌上几个钱币有何不同?”
冯嫽拿起钱币仔细辨别了下说道:“这些钱币主要是厚薄和大小不一。”
桑弘羊点了点头说:“冯姑娘说的不错,再进一步深究下,冯姑娘可以用这柄称称下,看看会有什么结果。”
称?冯嫽可不会用,她这个二十一世纪的人只在很小的时候看到过这个东西,而这个东西在汉代却很是普遍,她没有理由说自己不会,幸好自己带着小桃花来了,她灵机一动说道:“小桃花,有劳你帮我称下。”
立在一旁的小桃花便上前帮忙,几个钱币的份量都不一样,有的重十二铢,有的重七、八铢,还有的重四、五铢,更有的只重两铢半,参差不齐,可是统统在钱币表面铸明的都是半两。
“怎么会相差这么多?!”看到小桃花称出来的结果,冯嫽看着桑弘羊不禁感叹道。
“自秦统一七国后,秦始皇统一文字,度量衡的同时,也统一了货币。规定货币分金和铜两种:黄金称上币,以镒为单位;铜钱称下币,统一为圆形方孔,以半两为单位,另规定二十四铢为一两,半两钱标重应为十二铢。后到我大汉,文帝继位,亲贤纳谏,倡导以农为本,注意发展生产,紧缩通货,把从税收收来的钱储存于国库之内,不再放出,并改铸半两,同时取消盗铸钱令,允许自由铸造,就当时而言,的确是顺应国势民情,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部分权贵**商,为了个人的贪欲,开始在新的半两钱上大作手脚,他们用锉刀一个一个地从四铢钱背面和边缘位置锉刮铜屑,然后再用锉下的铜屑铸造新的钱币,以让自己手中的货币‘生儿下蛋’!结果半两钱被越锉越薄,民间私造的货币也越来越多,以致于现在钱币重量参差不齐!”桑弘羊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汉人们以前用钱一般不关心重量,但现在随着私造的钱币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人也有所顾及,在买卖生意当中,卖方面对数量很多的轻钱,往往会要求买家再多拿出一些钱币补足缺失的斤两;而胡人们向来只关心重量,他们一般只收重十二铢的半两钱。所以,前两日在街头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冯嫽听罢,虽然心里很清楚,此事的症结就出在允许私铸钱币上,而且长此以往,必然会引起货币贬值,通货膨胀,但她又不敢妄言,怕自己一不小心的言论改变了历史,酿成大错。桑弘羊看冯嫽听完后没有半点反应,只得继续说道:“冯姑娘,上次拜别前,你的一番言论让在下醍醐灌顶,今日邀请姑娘过来,还希望姑娘不吝赐教,在下洗耳恭听。”
冯嫽听罢,只得装傻说道:“我的言论?什么言论?”
“就是如果轻钱泛滥,会造成国家经济不稳定,从而导致经济和社会危机的那番言论。”桑弘羊不依不饶继续追问。
“哎,那都是我瞎掰掰的,随口一说,随口一说,不足挂齿。”冯嫽只得打哈哈地说道。
桑弘羊看她似乎确有难言之隐,也不便再就此追问下去了。两人对坐,无言,冯嫽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想一走了之,但转念一想还想从桑弘羊这里看看能不能谋到个生计,只好开口打开僵局:“不知桑兄平日里是做什么买卖的?”
“哦?你如何判断我是做买卖的呢?”这一问激起了桑弘羊的好奇心。“如果不是生意人,又怎么会对钱币如此关心,做如此多的功课呢?”冯嫽答道。
“哈哈……冯姑娘好眼力,桑某的确出自经商家庭。但桑某本人并未继承祖业,而是在朝为官,现任大农丞。看样子冯姑娘对做买卖很感兴趣呢。”桑弘羊笑言道。
“何止是兴趣啊,我可是做买卖的一把好手。”冯嫽一听桑弘羊家里是做生意,立马打起了在他家店铺做事的主意,为了让他聘用自己,她不得不自夸并装可怜一番:“家父也是从商之人,我自幼跟随他也是学习了不少经商之道呢,可惜他老人家已不在了,只留下我一个人背井离乡借住他人篱下。”说罢,还一边叹气一边装得愁容满面。
桑弘羊见状关切地说道:“姑娘,节哀,如蒙不弃,以后有什么难处,尽可来找在下。在下就住在东市尾端向右过去一个街口的桑府。”
冯嫽心中一阵窃喜,心觉自己谋生有望了,但又不能喜形于色,只得低调地试探:“我现在一个人寄人篱下,无以谋生,长此以往,定招嫌弃,不知桑兄能否帮忙谋个生计,也好让我自食其力。”
冯嫽的这番言论,让桑弘羊甚感意外,在这样一个少时靠父,出嫁靠夫,老时靠子的年代,有着自食其力这种思想的女子可谓是凤毛麟角,这不禁让他对冯嫽更加刮目相看。“不知冯姑娘想谋得怎样一个生计呢?”他询问道。
“我擅长经商,不知可否在桑兄祖上的生意上面有所施展?”冯嫽试探性地表达自己的用意。
“祖上生意现在仍由家父全权负责,在下倒是乐意为冯姑娘引荐,只是怕冯姑娘觉得路途遥远……”桑弘羊笑言。
“哦?此话怎讲?”冯嫽有些惊讶。
“在下祖上洛阳人士,所以家业也在洛阳,不在长安,而且在下也是常年在长安,冯姑娘如去洛阳,可是人生地不熟啊。”桑弘羊道出了原委。
“原来如此。”冯嫽感叹道。
“是的,冯姑娘可要思虑思虑,今日天色已不早,冯姑娘也早些回去,谋生这件事情可从长计议,如姑娘确想去洛阳,可派人来知会我一声,我写封家书便是,不去的话,也可差人告知一声。”桑弘羊说道。
“谢谢桑兄,不论去与不去,我都回登门告知桑兄,此乃有始有终。”冯嫽边说边起身拜别。
回霍府路上,小桃花一路无话,小嘴高高嘟起,快到门口,冯嫽实在看不下去了,一边摇头一边说道:“你这小姑奶奶,又是谁惹了你啊。”
小桃花正愁没法开口呢,赶紧说道:“还不是因为你!我家少爷一片真心待你,你却视如草芥!”
“什么视如草芥?!”冯嫽本来就够烦了,现在又冒出个人不懂装懂地责备她,她那个气不打一处来,想发作,可看着小桃花那张哭丧的脸,她又不知如何说起,只能悻悻地说道:“算了,算了,说了你也不懂!”自顾自地走进了霍府。
一进庭院,就看见霍去病就坐在堂屋和卢震议事,她刚想避开,向右边亭廊走去,霍去病却喊道:“回来也不打声招呼吗?”无奈,她只好硬着头皮走进了堂屋,说道:“我回来了,霍少爷有何指教?”
卢震见势,赶忙告退,并唤走了在堂屋伺候的丫鬟和刚进门的小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