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仍旧也不见里头有开门的打算。
“北堂烨,你给我开门听到没有!”北堂雪敲得急了,干脆喊了起来。
里面却仍犹一潭死水,没有任何回应。
北堂雪半是气恼他不加理会半是心疼他饿了一天,攥紧了粉拳。
堆心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部,是觉得自家小姐只怕要发毛了。
北堂雪深吸了一口气,伸腿就是一脚踹在了那一扇拼格朱门之上,发出“哐当”地一声晃荡的巨响。
她哐哐哐的又是几脚下去,像是跟这扇门有着深仇大恨一般,毫不留情。
可任由她怎么踹,北堂烨死活就权当没听见一样。
北堂雪恼怒不已,并着一腔委屈都涌了上来。
“你有种就躲一辈子吧!一辈子都不要出来,我们北堂家没你这样的子孙,我北堂雪也没你这般遇事只知躲避的兄长!”
她一席话骂完,转身便要走。
却就在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北堂烨垂着头扶着雕着荷叶的门槛而立,神色萎靡非常,身上还是那一日的衣衫,只是将盔甲卸了去,浑身散发着浓郁的腥气。
北堂雪闻言倏地就转回了身来,几步走到北堂烨面前,二话不说便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小姐!”堆心惊呼了一声,急忙上前拉住了北堂雪。
北堂烨没有任何防备,加上北堂雪这一巴掌又是用了狠劲的,直扇得他踉跄地退了好几步,他有些怔忪的抬起头来,望着北堂雪,眼睛红的厉害。
北堂雪甩开堆心,行到他跟前,这才看见北堂烨右肩膀处竟还赫然插着一截断箭,箭头仍旧还在他的皮肉之中,因没及时处理的缘故,似乎已有了发炎感染的迹象。
她狠狠地剜了北堂烨一眼,才对堆心道:“赶紧去找大夫过来!”
堆心也是瞧见了他的伤势,连伞也顾不得撑,忙就奔出了南院。
北堂雪盯着他,恶狠狠地问道:“不吃不喝伤也不管,你不想要命了是不是?”
北堂烨颓然地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上去,扯开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上许多倍的笑,道:“我活着倒还不如死了我救不了爹,还害死了华颜,简直就是一个废物!”
他低下了头去,双手撑着额,黑漆的墨发散垂在了两肩,他闷声说道:“你别管我了。”
“我不管你要去管谁!”北堂雪眼睛一热,失声道:“现在爹身处险境,你就是咱们北堂家的主心骨,你倒了,北堂家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我。”北堂烨哽咽着摇了头,沮丧地道:“我以前总认为我什么都能做得好,可我现在才发现,我什么都不是!永远不可能成为爹和爷爷那样的英雄。我根本不配为北堂家的子孙!”
“谁说的!你十三岁便跟随爹平复汴州暴乱,十五岁就被先皇金口封为镇南将军,国公岛一战,你带领数万水师给予西宁大创,这些功绩都摆在这里,你凭什么说自己什么都不是,你凭什么自暴自弃!”
“可我害死了华颜。如果不是我,她根本不会死!”北堂烨闻言忽然抬起头来,抬高了声音道,“我分明知道单凭我一己之力根本救不回爹,还不听劝阻,到头来连累了她,该死的是我才对!”
不得不说,这个情形委实有些扭曲。
一个连哭带吼的边数落对方边又不许他放弃,一个则是死活认定自己活着没用,一无是处,且还认定的理直气壮。
北堂雪见他这幅要死不活的模样,觉得头都要被气昏了,她是知道北堂烨有时爱钻牛角尖,但绝没想到他钻进去就出不来了。
“照你这么说,华颜就不该救你!她既然救你就是认定你活着还有用处,如果知道你会如此,倒不如真的让你一死了之便罢!你要真是个男人,就去给她报仇,就把爹救回来!”
见北堂烨表情略有松动,她又道:“还有璐璐,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放不下,她呆在攸允这种人身边,你放心得下吗?误会是要人来解开的!还有这么多重要的事情等着你来做,你必须要站起来,听到了没有?”
北堂烨一时有些发怔。
他望向北堂雪,见她一脸的戚切和彷徨,好似将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而他呢?
北堂烨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举动有多荒唐!
遇事后的反应,他竟然连北堂雪这样一个女子都不如!
甚至还要北堂雪跟在他后面提醒他该怎么做,让她担惊受怕。
现在爹也不在了,所有的事情都一团糟,他竟还乱上添乱。
他怎么就说出了方才那些不负责任的话来?
他真真是妄为人兄“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心中有愧,可你一直这样下去,我真的好担心,好害怕。”北堂雪吸了吸鼻子,泪水始终在眼眶里徘徊着不肯落下,声音也略带了沙哑,“振作起来好不好?”
北堂烨心中一时酸涨的厉害,伸出左臂抱紧了北堂雪,道:“好。哥答应你是哥糊涂,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北堂雪心下松一口气,眼泪终究也不必再忍着,唰唰地落了下来。
好一会儿,她才抬手抹了抹眼泪,唤道:“哥。”
“嗯?”
再说被攸允当作了弃子的明家,于昨日一早便被下令抄了家,上上下下几百口全部入了狱。
据说明尧之躲也没躲,藏也未藏,让人仔仔细细的梳洗了一番,跟明景山下了一盘棋,最后还喝了一杯茶,冷静非常的坐在厅里等人官差过来捉拿。
大致是觉得人证物证俱在,逃也没处逃,死活是躲不过去了,自认倒霉看走了时势之余,便想保留最后一丝气节。
可在外人看来就觉得太过没必要了,认为他此举未免是有装逼的嫌疑,心想毕竟你都造了反了,还谈什么气节不气节的。
权倾朝野的明尧之,在这一日,终于结束了他的政治生涯。
而那些本来是有二心,但没像明尧之这么堂而皇之的表露出来的广大臣子们,皆是将那念头给扼杀了去。
无一不在心里对当今皇帝惧敬加之。
一时间,朝堂之上,出奇的和谐。
而这种和谐仅仅只维持了半月之久。
这一日,早朝上,众位大臣就是否主动出兵讨伐允亲王一事产生了莫大的争议。
这个提议是由北堂烨所提出的。
半月来,他伤势好了七七八八,便跟北堂雪琢磨着要营救北堂天漠的事情,认为此时攸允应刚回到凉州,先前遭受大创加上长途跋涉,应是最力量最薄弱的时候,若在此时出兵胜算应最大。
辅政大臣们有话要说了。
“微臣认为,北堂将军之言虽是有理。但弊端更大,此次一战我卫国同样受创不小,现下诸国都隐约有了动静,想必是想趁此时机进犯我朝。试问在此关头,怎可再分散兵力去讨伐攸允!”
“戚大人所言甚是,经此一战反贼之力虽有削弱,但常言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算前去讨伐,只怕也需耗时极久,此举必定会使我大卫景况雪上加霜啊!”这一位显然是觉得上一位渲染的力度不够强大,直接是将雪上加霜这等词汇也搬了上来。
“攸允经此一战,只怕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来修整养息,并无威胁微臣认为在此期间。应该集中兵力对抗外敌才是上策!”
北堂烨脸色渐沉。
现在北堂天漠还在杀人不眨眼的攸允手里。多一刻便多一分危险。他们当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什么诸国波动,什么攸允暂时不会威胁到朝廷,说到底还不是只顾想着自身安危!
若是没他们北堂家军几代誓死捍卫大卫江山。他们的安宁和富贵又从何而来。
来之前,北堂雪特意交待过他只需提出进言便可,不管他们怎么说他只需静观其变,是担心若是北堂烨反应太过激烈,只会让他们拿定了把柄,认为此事完全是北堂家私心作祟不顾大局而提出的。
届时,只怕想要征得同意就更难了。
北堂烨不提却有人要提的。
周满纶就是其中的代表,他惯来是属于路见不平必会拔刀相助的那一类热血路人,在他的世界里,忠义二字才是最顶要的。而非什么狗屁大道理。
“启禀皇上,臣认为北堂将军的提议十分合乎情理,此时不去打那攸允狗贼更待何时!再者说了,北堂丞相人在凉州凶险非常,需得速去营救!”周满伦神色俱慨地说道。
“臣万分赞同周将军所言!”
先前开口反对的一伙人闻言即刻就驳道:“此等头等国事怎可意气用事!”
周满伦闻言彻底恼了,“你们成日除了之乎者也还知道什么!北堂丞相保国为民几十载,怎是你们这些贪生怕死的玩意儿能相提并论的,他今日落入敌手,于公于私都要去救!”
“你”先前开口的那人俨然被气红了一张脸,但多年来的恪守言行,他总不好跟周满伦对骂,便转身朝着慕冬道:“皇上明鉴,周将军多次公然辱骂同僚,其恶劣行径令人发指,目无法纪!按律该”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周满伦一嗓子给吼了过去,“放屁!老子什么时候骂你了,老子说的都是实情!”
北堂烨在一旁觉得这情形完全脱离了他的预料。
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跟他好像没什么关系了。
周满伦虽建功不少,但终究是草莽出身,行事说话从无顾及,性子太直,再任由他吵下去只怕不知道还能蹦出什么难题话来。
北堂烨只得往前迈去了一部,在周满伦身侧轻声劝道:“周将军好意北堂烨心领了,此事皇上应自有决断”
周满伦闻言往高座上瞧了一眼,见慕冬正垂目翻开着什么,似乎根本没将他们的话听进去。
这可不是自有决断了么。
两拨人吵完了这么一场,慕冬也没个明确的表态。
只是在退朝之时点了北堂烨的名,让其去御书房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