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卫提着他如同提着一只小鸡一样轻松,随手一丢就扔到了顾青云面前。
那差人忙地爬坐了起来,也不再寄望于明尧之现下能分神救他,带着哭腔求饶道:“官爷饶命啊!”
顾青云本是读书人,哪里见过如此血腥混乱的场面,也得亏他心理承受能力较强,此际也能面不改色地逼问道:“说,东西在哪里!”
那差人身形一僵,随即便摇起了头来,摇摆的幅度直跟拨浪鼓都有的一拼,“小人不知,小人只是个打杂的,不知情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顾青云声音愈冷。
“小的真的不知。啊!疼,疼!”他还想再辩,剩下的话却淹没在了杀猪般的嚎叫声中,端是凄惨无比。
“饶命,饶命啊!”他扶着被扭断了的右臂,疼的他滚爬在地上,吓得屁滚尿流。
那扭了他臂膀的侍卫威胁地笑了几声,垂目问道:“另只胳膊还想不想要了?”
“要,要的!”差人哪里敢说个不字,只怕另只胳膊就真的没了,“官爷有话尽管问,只要小的知道的,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官爷能高抬贵手,饶了小的一条贱命!”
“是北堂家军,北堂丞相带北堂家军赶来了!”
混乱中,不知是谁在城楼上高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巨大的惊喜,像是在绝望中又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众人闻言无不举目望去。
城墙以西,果然是有大队人马蜂拥而至,整齐的军队犹如泰山倾倒之势,恢弘无比,朝着此处围涌而来,军旗飘荡在夜色中,绣着赤红色的打字,火把的映照下是一个极为清晰的“堂”字!
“裴弈,你带兵二十万,转而从侧面包抄而去!”北堂天漠挥着手中的马鞭,一边吩咐着道。
“末将领命!”裴弈高声应道,神情之中满是澎湃。
他就知道,北堂天漠先前那一席话不过是周旋之计罢了!
马蹄声震耳欲聋,似带着无限的激昂,足以踏碎一切。
攸允暗暗咬紧了牙关,眼见北堂家兵马将至,而明尧之那边却还迟迟未有消息,心中开始浮现了不安,人也跟着焦躁了起来。
“还愣着干什么,速速攻城,区区一万人不到。竟是耽搁了这么久,养你们何用!快!”
众人闻言心如擂鼓北堂家军的威名和所向披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眼见着对方不是来帮他们的,大多数人心里都没了底气。
就在此时,忽听一阵沉重的轰轰声响彻四周。
那两扇坚不可摧的城门正被徐徐的打开!
城门以外,众人无不惊惑。这是什么情况!
莫不是要投降?
可早不投降晚不投降,偏偏在救兵来了的时候投降,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众人的疑惑,在下一刻便被打破。
果然不是来投降的。
哪有投降还这么大阵势的。
城门已经大开,这才让人看清了城内的情形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数不清的身着黑甲的军士,身下的坐骑也是清一色的高头黑马,背上皆是挂着利弓,臂上锁着的是黑铁铸就的箭筒。满满的一筒箭,每根箭上都刻有奇怪的花纹。
有见识的皆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目。
这分明就是。乌甲军!
有关乌甲军的传说,要追溯到卫国开国之前。
传闻那时开国先祖在一次战役中遭了敌人的诡计,所带的亲卫军均已丧命,先祖攸时迁抵死相抗,奈何敌人数目太多无法应付。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忽听马蹄声传来,远远便看到一支黑压压的军队袭来将敌人尽数斩杀。
攸时迁也因此捡回了一条命来。为感恩,封了这支军队的领头人物为大将军王,不归入任何一营,自成一支精兵锐队,除了攸时迁本人的命令之外,谁也使唤不动。
而关于他们的来历却无法追寻,又因后来他们随攸时迁建下了种种奇功,便有人暗下传言这是上天赐来的天兵天将,来辅助真龙天子的。
而再后来,定国之后。这支神秘的军队便渐渐地消隐在了人们的视线里,也再没露过一次面。
种种猜测层出不穷,而传言最为广泛的一种则是说他们功高盖主。皇帝恐留下他们会威胁到后世子孙,便暗地里将他们给“安顿”了。
后世人,只能通过史书上的记载和不清的图画来怀想这支出现的突然,消失的神秘乌甲军。
而谁也料想不到,时隔多年,乌甲军竟是会在此时再次现世!
“是,是乌甲军!”
有人开始反应了过来,失声而道。
这是开城门迎战来了!
攸允神色大变,这么一支庞大的的军队藏在城中这么多年,他怎会从未察觉!
乌甲军徐徐而出,在城门十丈之外停了下来。
适才才有一匹白驹现入众人眼帘,来人一身淡金甲胄,襟前肩下兼以金扣锁之,金线勾织着平龙流云图。
这样的纹路和颜色,普天之下再无二人。
攸允抬手示意手下的人暂且停下动作。
“臣见过皇上。”攸允草草的一拱手,笑道:“本是打算入宫面见陛下,不曾想陛下亲自过来了,既然如此,本王有些话便就在此处说明了罢”
说到最后他是连臣也不说了,自称为了本王。
周遭血气冲天,慕冬自坐于马上动也不动,神色冷竣巍然,也不知有没有将攸允的话给听进去。
攸允笑了笑道:“眼下诸国纷争,卫国身处龙潭虎穴,需得有一个身负天命的真龙天子来稳固时局,而陛下自登基以来,外战不断,百姓深受其害一一”
说到此处,他忽然敛起了笑意,拔起腰间镶玉宝剑直指慕冬,凛然而道:“依此看来你同这把龙椅实不相称,今日,不若便退位让贤于本王罢!本王大可留你一条全尸好叫你保全了颜面去见列祖!”
见他拔剑,双方人马皆蓄势待发。
慕冬听完他这一番看似冠冕堂皇实则狗屁不通的话,又见他举剑相向,表情终究有了一丝起伏。
“皇位终究是要让的,然而却不是现在。更不可让于反贼奸人。”他望向脸色渐黑的攸允,又淡淡地补充道:“再者说了,'让'这个字未免太过卑求与人,你若有实力又何须使朕相让。皇位在朕手上,你若有本领,来拿便是一一”
摆明了是在激他。
可偏偏就任谁也过不了这一道激将法。
攸允冷笑一声,一声令下:“今次之战,随我深入王城,克服于敌,以震我大军雄风!”
号令一下,便是排山倒海的呼声,让人闻之心神莫不大震。
攸允狠一夹马腹,策鞭而上。
百里石此际已激动的无法自持,本来认定了再无活命的机会,不曾想捡回一条命不止,更有幸得见了龙颜,风闻已久的北堂家军,甚至是只在传闻中听过的乌甲军!
眼见局势大转,城楼之下那些黑甲骑军以一挡十的威风,顿觉浑身充满了战力,只苦于没有用武之地,现下他们的任务便是守住城墙,而现在城门已开,敌军一心扑在前线,再没人有闲心来爬城墙了……
世上最折磨人的事情,莫过于眼睁睁看着敌我战成了一团,而你空有一身力气一腔热血,却无法参与进去。
正当百里石懊恼之际,忽听背后有了动静。
他转回头去,见有几十个步兵抬来了几十只木桶,紧接着便是推上来了数十台简易的投石机。
百里石走上前去,有些费解。
投石机他是见过的,可那不是用来投掷石块的吗?搬好些个桶上来干什么,若是说是打算用桶代替石块,未免太荒谬了。
那能伤什么人……
他刚想开口发问,却又见有人掀开了一只桶来。
百里石嗅了一嗅,讶异地道:“棉油……”
“没错,是棉油。”
一道沉稳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百里石循声望去。看清了来人,立即肃然起敬,“肖统领!”
肖远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便吩咐了众人将投石机一字排开,方向正对着楼下敌军后方。
百里石望着竖于他眼前的一台投石机,还是没能忍住开口问道:“没有石头,布下这投石机何用?”
肖远一笑,道:“投石机不一定非得用来丢石块一一”
话罢,便有士兵将那木桶抬到投石机的兜头上,将一桶东西尽数给倒了进去。
百里石这才看清,那原先桶里装着的都是一团团拳头大小的棉絮亦或者是布团,都还滴淌着沥沥的棉油。
百里石觉得自己的脑袋又不够用了。
然而下一刻他便明白了。
只见那士兵掏出了一个火折子来,刚点燃了一点儿火星子扔到了那投石机的兜口中,只听“轰轰”的几声,便将那些满是棉油的布团给燃引了起来,即刻就窜起了旺盛的火焰。
“放!”肖远清喝了一声。
士兵压起了手中的把轴来,蓄力片刻,便是一放。
顷刻,只见数不清的火团被投飞在夜空之中,燃着通红的火焰朝着敌军直直飞去。
火球小且多,故即使反应快的拿盾去挡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被火烫到的士兵,惊慌失措的扑着火,然而以棉油燃起的火极难扑灭不说,且这么多零零星星的火球顾全起来绝非易事。
“再放!”
十几台投石机齐力出动,延绵不断的火球从不同方向飞来,令人躲不胜躲。
远远望去,敌军一里以内的距离内竟像是燃起了一片火海,前面的人退无可退,后面的人不敢再上前。
百里石看得大快人心,这种法子虽不如一刀刀捅过去来的杀伤力大,但是更能打乱人心,让人心神混乱。
乌甲军们策马冲在最前面,更让敌军心生俱意一一他们才是真正的箭无虚发,那手中的箭好似长了眼睛一般,只要瞄准了你不管你如何逃窜也躲不过去。
甚至还有一只箭便射穿了两个人的身体的。
此时,北堂天漠也已带人从西方杀了过来,打的敌军节节而退,势不可挡。
看到这里攸允哪里还能不明白一一想必明尧之那边已经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