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雪暗道怪不得这脸色这么白了,这血应都流了一个多时辰了。
少年漂亮的眸子微微一闪,冷清的道:“就算如此,关你何事?”
北堂雪不解的望了他一眼,心道这人怎么这么固执,自己受伤了不包扎,反倒问关别人何事。
“自然是关我的事了,眼下,我还得靠你带我出山,若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岂不是要被困在这山里了吗?”北堂雪有些心虚的喃喃着。
“哼,我以为呢,你岂会这般好心。”
“我好不好心有什么好争议的,貌似,你的伤才是重点吧?”北堂雪不由得也有些气结,怎么这人就这么好赖不分。
少年抿了抿苍白的嘴唇,把头撇向一旁,又恢复了沉默。
北堂雪颇是无奈的晃了晃头,心道这样的孩子前世自己在孤儿院的时候可见得太多了,八成都是童年缺少关爱所致,对别人的好意总是莫名的抗拒,咳咳……虽然自己这好意中,确实是掺了水的。
“我来帮你包一包吧,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北堂雪眼见他的步子越来越虚浮,甚至自己走上几步还要等一等他,忍不住开了口。
心道反正自己的实际年纪比他大上几岁,就不与他一个小孩子计较了。
“再烦大爷,小心大爷把你丢到河里去!”少年的口气显然弱了许多。
北堂雪嗤笑,双手抱臂道:“这位大爷,把我丢进河里,只怕你现在是没这个力气了吧?”
少年顿下了步子,转头恶狠狠的盯着北堂雪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一时无言以对。
“何必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北堂雪话罢便伸手欲抓起他的左手,少年赶忙闪开了身子,北堂雪见状捂嘴笑了笑,又伸出了手朝着他的左手处抓去。
“你……你怎么这么厚脸皮!”几个来回,少年本就虚弱的身子已有些不支,有些气急败坏的吼道。
“不瞒你说,关于这个问题,我也纠结了许多年。”北堂雪一副难为情的模样,心中却道若不是真怕你昏倒,你当真以为我想这般求着替你包扎,你以为你是万人迷啊。
少年只觉得险些要被北堂雪这没皮没脸的话,给气得吐出血来,苍白的脸一时涨的通红,用力的挥了挥衣袖:“你实在,实在……是实在是恬不知……”
可能是由于本就几近虚脱,又加上情绪过于激动,那个冲发一怒甩袖子的潇洒动作更是耗尽了力气,以至于话还未能说完,身形便晃了几晃,脚步不稳的靠在了身后的一棵树干上,两眼一翻,这才缓缓地滑坐到了地上。
北堂雪眼见着美少年在自己眼前缓缓倒地,一时间不由地便生出了种大仇得报,暗爽的心理来。
可爽完事儿就跟着来了,眼下,自己要如何出山?
北堂雪抬眼望了望日头,只怕再消得一个时辰,便要日薄西山了,在这山中,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同一个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要去连累的半死人,只怕要给这山中的野兽们打牙祭了。
北堂雪思索了片刻,决定还是先把这人的伤口给处理处理再作打算,不管怎么说,眼下二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总不好眼睁睁的看他死在自己眼前。
北堂雪回忆着老林头教过自己的一些简单的药理,在周围找了些虽没什么治愈力,但也好歹能止血的草药,又寻了两块石头,在溪水中洗干净,这才蹲在溪边仔细的碾起了草药。
“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溪同我方才喝水的那处很是相似。”北堂雪有些疑惑的嘀咕着。
直到把那草药碾成了粘稠状,北堂雪这才捧着走到他面前,右手抓起他受伤的手,见那手腕处深深的划痕,不由皱了皱眉,难怪会流血不止了,原是伤了心脉。
小心的把药敷到伤口处,北堂雪望了望四周,又望了望自己脏污不堪的粗布衣,最后才把目光移到了昏迷少年的身上,只听得“哧”的一声,北堂雪已利落地从少年身上撕下了一方洁白的衣角。
“不用……不用你管……”少年低低的声音里,满是执拗。
“还真是个别扭的孩子啊,不过看你长的好看的份上,我且勉为其难的原谅你的任性了。”
北堂雪握紧了他挣扎的手腕,迅速的把缎子缠上去,细心的系好后,方大力的掷了下去。
紧闭着双眼的少年皱了皱眉,苍白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却未能发出清晰的话语来。
“疼吗?想骂我?那就先好好养着吧。”北堂雪笑瞥他一眼,便琢磨着趁着天色还不算暗,去找些灌木树枝过来,一来可以取暖,二来可以预防些野兽,明天会不会更好是不知道,但还得先挨过今晚。
北堂雪叉着腰喘着大气儿望着已堆成一座小山的灌木枝,这才发现天色已是大暗,隐隐能听到一些不明物发出的叫声,回荡在空旷的深山里。
北堂雪隐隐觉得后脊背有些发冷,赶忙捡了两块石子,费力的打着火,直到双手磨破了皮,额头蓄满了汗水,方把眼前的一小堆灌木给点着。
北堂雪还算精明的把灌木堆成一个圆形,把二人圈在中间,又都引着了火,把周围照的通亮,这才安心吐了一口气,疲惫的坐到了铺着树叶的地上。
“这倒好,原本还指望着你带我出山的,现在竟被你给拖累了。”北堂雪干脆躺了下去,枕着手臂,望着已冒出了几颗星子的夜空,声音小的似是自语。
“噼啪噼啪”的燃烧声萦绕在北堂雪的耳边,在这黑夜中,似乎是在悲鸣。
北堂雪不由得被这戚戚然的环境衬托出了几分感伤来,低低叹了口气道:“璐璐不知现在如何,可有脱险。”
“这北堂小姐的父兄定不知我还活着,且不说我回不回得去那北堂府,纵然回去了,说不准他们还会把我当成游魂野鬼,避而远之。”
“不要,不要!都给我滚开!”一阵暴喝打断了北堂雪的思绪,北堂雪坐起了身,便见在火光的映照下,一张脸上写满了痛苦,不住的挥着双手的少年。
“莫不是发噩梦了?”北堂雪走近,却见他脸上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红晕,北堂雪暗惊,这该不会是伤口发炎感染而发烧了吧?若真是这样,只怕麻烦大了。
伸手便欲往少年额头上抚去,奈何手还未能触碰到他分毫,“啪!”的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回音不住的回荡在森冷的空气中。
北堂雪呆了呆,只觉得两眼有些冒金星,许久才晃过神来,摸着疼痛不已的左脸,和嘴角处溢出的腥甜,才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被扇了。
“你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北堂雪深吸了一口气,打小自己便立志,再穷再苦都不能苦了自己,再累再饿都不能吃亏!
少年像是也知道自己做错事了一般,停止了动作,只皱着一张脸,不住的发出痛苦的梦呓声。
北堂雪磨了磨牙,满面怒容的举起右手便欲闪他个百十巴掌,把他闪成个猪头,以解心头之恨。
“不要丢下我一人……”少年低低的道,表情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小兽。
北堂雪闻言眉头松了松,手掌落到他面前,又无力的垂了下来。
“我只是不屑欺负一个没意识的人,你得记着,你今日可是欠了我一巴掌。”北堂雪也不管他是否能听清,自顾自的说着。
“本身就是个不招人怜爱的孩子,若再烧傻了……”北堂雪抚了抚他的额,被手心传来滚烫的温度灼的皱紧了眉头。
“嘶”的一声,北堂雪又从少年的衣袍上撕下一块衣料,跨过火堆,往溪边小跑过去。
让人恶心的口水不住的自嘴角滴落在地上,发出“嗒嗒嗒”的轻响。
北堂雪一惊,倒吸了一口带些青草气息的冷气,不自觉的松开了手中的衣料,那抹白色很快便被溪流冲走,去往未知的方向。
北堂雪扶了扶颤抖的小腿,强迫自己缓缓的立起了身,望了望大约有二十来步远的火堆,计算着其中的逃命率,只要能在它扑过来的间隙中,回到火圈内,应暂时就无性命之忧。
饿狼见北堂雪站了起来,也跟着缓缓移动着步子,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似乎下一秒就要扑身上前,又似乎在寻找着最佳的时机,狼的本性便是精诈,而眼前这头狼显然更是饿极,全神贯注的盯着这难得一见的猎物。
此刻在它眼里,它需要的是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从而一举拿下眼前的猎物的保证。
北堂雪同样紧紧的盯着饿狼的双眼,从那恶狠的目光里,很清楚的反射出自己此刻的处境,若是自己的眼神中流露出怯意,哪怕一丝,那头狼都会毫不犹豫的向自己扑来,将自己撕成碎片。
北堂雪前世一直觉得自己很有动物缘,在她的眼中,特别是圆毛动物,都是温顺的存在,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的明白,生物学中所不止一次谈及的优胜劣汰,胜者生存,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啊呜”饿狼突然长啸一声,似乎是看出了北堂雪的意图,眼见离火堆越来越近,已有些按耐不住。
北堂雪被这突入而来带着凶厉的叫声给惊得脚下一个踉跄,控制不住的连连往后退了几步,这个动作更是惊动了伺机而动的饿狼,张了张口便以一种跳跃的姿势朝着北堂雪快速的扑来。
北堂雪瞳孔徒然收缩,也知想要稳住这头饿狼已是不可能,心脏扑腾的厉害,这种两世以来第一次出现的生死攸关的恐惧感,不断的冲击着她的大脑,有些混乱的大脑中隐隐只有一个想法: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决计不要束手就擒做一个猎物!
求生的意识让她强自迈起有些发软的双腿,转身便往火堆中奔去,眼见只有几步的距离,伴随着“喀哧!”的布帛撕裂声响起,北堂雪便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死死的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