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的意思便是不让我们进了?”还不待侍卫的话说完,北堂烨便冷冷打断,一双星眸中满是积攒了许久的寒意。
“卑职不敢,卑职只是奉命而为,还望北堂丞相北堂将军见谅。”侍卫弯了弯腰,惶恐的答道。
北堂天漠的眸光紧了紧,虽然这些年脱了战袍做了丞相,可毕竟也是打了十多年仗的人,又事关自己最珍爱的女儿,她活着的时候,自己就未能尽到一个父亲最基本的职责,护她周全。
如今,竟然连她的冢墓都护全不了,让她在九泉之下都要担惊受怕,想到自家女儿娇弱的模样,不由得又是一阵心酸,思及这些年来自己的忠心耿耿,却只换来宫里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压北堂家,甚至连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儿都不肯放过,口气便硬了几分道:“若是,今日本相非进不可呢?”
众侍卫听得这坚定的口气,都不由得冒出了冷汗来,在卫国,若提起北堂天漠,那可是无人不晓的大英雄,铁铮铮的汉子,卫国的大壁江山都是北堂家打下来的,但凡是卫国子民,无一不对其打从心眼里敬重,若是今日真把他给得罪了,那后果是不敢想的,况且,众侍卫心里更是清楚的很,虽然平素里众人的功夫还都算的上是高手,可面对北堂家父子,就连一成胜算也是妄想。
可皇上的命令,又岂敢违背。
“还请北堂丞相北堂将军,不要让卑职们难做。”侍卫仍是低着头,一副恕难从命的口气。
“哼,你们当自己是什么东西,若再多加阻拦,莫怪大爷的刘家枪不长眼睛!”还不待北堂家父子开口,北堂烨身后的刘严霸就厉吼出声,本就生的比常人高壮许多,又因多年征战沙场,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难言的戾气,这般发作,只是望上一眼,便足以让人心生畏惧。
侍卫的冷汗已不住的往下滴,这刘副将一手刘家枪法使得出神入化,在战场上都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就连禁卫军总领肖远都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认了他做义父,任谁见了都要敬上三分,且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气,若是你惹了他不高兴,就算你是皇亲贵戚也讨不得半分好处来。
侍卫几欲张口,却都未再能吐出一个完整的字眼来。
“将军,这几个不识好歹的玩意儿就让末将来替将军解决了!将军只管进去便是!”刘严霸见众侍卫竟还没有让道的意思,更是动了肝火,几个大步跨至北堂天漠的身旁,挥了挥手中的红缨枪粗着嗓门道,虽是气愤的神色,却不难看出眉目间的敬重,虽然北堂天漠的护国大将军之位早已传给了北堂烨,可在刘严霸的眼中,心中北堂天漠永远是无人可比的大将军。
“北堂丞相,且等一等!”就在两方人马势同水火之间,自身后传来了一声急切却不失悦耳的声音来。
北堂烨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不用回头,也知来人是谁。
侍卫如同见了救命稻草一般,抬头望去只见被众人拥簇而来,坐在那白马之上一个身着宫装长相娇美大约十五六岁的女子,正缓缓靠近。
众侍卫忙的跪下:“卑职参加华颜公主!”
北堂天漠虽是不解为何华颜公主此刻会过来,可一日为臣,君臣之礼必不可少,北堂天漠为首的众人刚撩起了袍子,华颜公主便慌忙上前虚扶道:“北堂丞相不必多礼!”
又抬头望向跪地的侍卫道:“你们也都起来吧!”
“谢公主!”
“北堂丞相,不知方才所为何事,其间是否有何误会?”华颜公主微微皱了皱眉,却不见责怪之意,目光似有若无的瞥向板着脸的北堂烨,更是添了几分担忧。
自己就知他定会来西山墓园,这才弃了轿撵骑了马急急的赶来,竟不曾想,会是方才的情形,只怕自己再来晚些,就要兵戎相见了,若真打了起来,北堂家与皇家的隔阂定是无论如何也撇不去了,思及此,便又庆幸还好自己来的及时。
“回公主,老臣只是想进这墓园探一探小女的冢墓是否完好,竟不曾想,却连这墓园的大门都进不去。”北堂天漠微微垂首,神情中毫无退让之意。
“放肆!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拦着北堂丞相?”华颜公主闻言,娇颜上立刻浮上了一抹怒色,望着众侍卫厉声喝道。
刚刚见七公主来此才松了口气的侍卫们,闻言真是欲哭无泪了:“回公主,是……是皇上的口谕,不得皇上应允,谁也不许放行。”
“哼,大胆奴才,本宫怎不知父皇有说连北堂丞相都不能入内了?”华颜公主微微眯了眯眸子,脸上自有几分威严。
侍卫闻得这不讲道理的话,一张脸更是像吃了黄连一般,圣上却未特意交待不能让北堂丞相入内,可圣上说的任何人啊,即使如此,自己又哪里敢说公主的话不对?要知道,这华颜公主是有名的刁蛮泼辣,不讲道理。
可若是让他们进去,届时真出了什么问题,倒霉的不还是自己吗,难不成皇上会怪罪自己的女儿?
“圣上……圣上确实未曾此般说过……可是……”
“莫要可是了,出了什么岔子,本宫担着,怪不到你们头上来!”
侍卫咬了咬牙,许久才抖着身子低低的应了一声。
“还请北堂丞相莫要介怀,此事应是这群侍卫们会错了意,北堂丞相这便可以放心进去,我随丞相一同……去看看阿雪。”说到最后,华颜公主的声音低了低,脸上毫无方才对待侍卫那般的严厉。
北堂天漠纵然心中有气,但也心知华颜公主心里是向着北堂家的,在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自己怎会不知其中的缘由,可毕竟世事不由人啊。
“公主言重了,烨儿,我们进去吧。”
或是因为身子太虚的缘故,北堂雪这沉沉一睡便是睡到了日上三竿的时辰,且还是被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给吵醒的,如若不然,不知还要睡到何时了。
“嘿嘿,回去咱们就虚报些,反正官府也不知到底是炸毁了多少……”正凿着石碑的黑脸汉子,见张崇走远,对着身侧砌着墓壁的同伴小声的说。
那人抬头撇他一眼道:“少打这些主意,你也不瞅瞅,这监工的可不是个糊涂的,说不定心里都明亮着呢!”
黑脸汉子不满地咕哝道:“回回就你胆儿小,少捞了多少好处都不晓得……”
北堂雪闻言睁开了眼睛,刺眼的光线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头往后仰了仰,便嘭的一声撞上了脑后坚硬的墓碑,疼的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忍不住低低痛呼了一声。
“二子,你可有听到什么声儿?”黑脸汉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疑惑的道。
“哪里有什么声儿啊,赶紧干活吧,不知能否赶在天黑前完工……”
北堂雪闻言自墓碑后伸出了脑袋,便望见约莫十来个工匠零零散散的分布着,或手持铁锥子仔细的凿着字,或几人搬运碎成几块的石碑,或拿着铁板修葺着冢墓,叮哩哐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北堂雪望着不远处倒下的几棵常青树,和一些断裂的墓碑,有些不明所以,昨夜她昏死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这座墓园被摧残成此种模样。
隐隐只记得下了雨,好像还打了雷,咿?自己昨夜不是被雷给劈了吗,怎么竟毫发无损,昨夜太累昏昏沉沉的就睡去了,并未来得及细想这些。
而那北堂小姐的记忆,自己也差不多大致都清楚了,虽不明为何会如此,但隐隐觉得似乎对北堂家的感情,莫名的深了许多,自己方才睁眼的时候,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竟是想要回北堂家。
收回目光的北堂雪,这才发现自己竟是躺在墓碑旁的,既惊且奇之余,望向青石墓碑上刻着的几个大字,北堂雪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亡女北堂雪之墓。
“嚯!”北堂雪走神之际,走过来探看这座冢墓是否也有受损的黑脸汉子,见这墓碑后面竟藏着一个人,由于没有心理准备的缘故,着实被惊了一惊。
“二子!这里藏了个人!”反应过来的黑脸汉子,扯着粗嗓子喊道。
北堂雪被这粗大的声音震的回了神,还未来得及开口,十来个人便迅速的围了过来。
“你是何人?躲在这墓园之中有何企图?”闻声赶来的张崇俯视着脏污不堪的北堂雪,语气中满是凛然和探究。
北堂雪几乎没怎么思考,便仰起了小脸,脱口而出:“我是北堂丞相之女北堂雪。”
张崇冷哼一声,便自围观的人中传出一阵爆笑声:“你撒谎也得看看你身旁的墓碑是何人的!”
“哈哈哈,只怕是个傻子!哪里识得什么字!冒充一个已故之人就罢了,且这竟还是个小子,哈哈哈,竟说自己是位小姐!”
北堂雪呆了呆,望了望自己这身男装打扮,脸上又因太脏让人无法辨认本来清秀的面孔,身旁这墓也确实是北堂小姐的,众人不信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自己确实也没什么证据能证明自己的身份,这又不像二十一世纪,还有身份证。
“恩,应是没处住便躲进了墓园里,瞧着蓬头垢面的模样就应当是个疯癫的。”
“啧啧,昨夜这墓园可是遭了难,真是精人招妒,傻子命硬啊!”
北堂雪望着众人或好奇或同情的目光降临在自己身上,左一句疯癫右一句傻子的,生出了种沉沉的无力感:“我真的是丞相府二小姐北堂雪……”
此话一出,更是惹得众人一阵嬉笑。
“张副尉,华颜公主与北堂丞相北堂将军还有刘将军,进了墓园,眼下正往此处走来。”
抄着小道赶在北堂天漠众人前头的侍卫,急忙的跟张崇小声的禀道。
张崇闻言皱了皱眉,北堂丞相和华颜公主怎会进来的?但见侍卫一脸不安的模样,便明白定是那蛮横的华颜公主的功劳无疑了。
想起姚格的嘱咐,心想不管怎样,还是仔细盯着为好。
又望见坐在地上的北堂雪,未免待会北堂丞相来此,他又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来,便转脸对一侧的黑脸汉子道:“速速把这傻子给丢出墓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