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县署中的官吏们,从早上开始便感觉县令大人有些异常,开会的时候,王大人神思不属,几次走神,不复往日的精明干练,幸亏“秘书”凌淮在背后提醒,才没有闹出大笑话。
然后,整个上午,王晋的神情都很是奇怪,焦躁中带着期盼,心神恍惚,处理公务的效率也大大降低。签押房几名书吏畏于县令大人平日的威严不敢询问,最后,凌淮只好出马,寻了个机会偷偷问道:“大人是不是有什么未决的烦虑之事?”
王晋闻言,才醒悟道自己急切的情绪外露了,微笑道:“告诉你也无妨,本县的亲人明日就要来到文裕县了。”
凌淮听后,不禁为王晋高兴,县令大人千里为官,孤身一人,平日难免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能有妻儿来陪伴身边,甚是为佳,自己也能少了些对他生活上的挂虑。
第二日,得讯后的县署众人,纷纷嚷着要陪王县令去迎接“尊属”,都被王晋拒绝了。在这件事情上,他不希望大肆宣扬。
最后,王晋只带了凌淮和几名准备搬运行礼的衙役,前往东城门等候兄长等人到来。
日到当午的时候,焦急等待的王晋,终于看到远远的官道上缓缓行了一队人,前面穿号衣的开道之人乃是文裕县驿王,后面又跟随着几匹马和一顶软轿。马背上,二兄王虎那壮实的身影,隔着老远,已能看得分明。
王晋心情激动下,抢前几步出了城门,焦急地迎向众人。王虎也已看到王晋,纵身一跃,跳下马来,猛跑几步,一把抱住弟弟,大声道:“三郎,三郎,俺的好兄弟。。。。,哈哈,小子长成真正的男子汉了。。。。”
“二哥。。。。”王晋喉头哽咽,被王虎强壮的臂膀拥抱着,使他想起了小时候打架总是被哥哥保护的情形。
“阿晋。。。。”姐夫黄玉下了马,满怀激荡地唤道。
“姐夫!一路安好!”王晋松开王虎的拥抱,打量两年多未见面的亲人:王虎还是老样子,黑黑壮壮的,身上依然带着一股彪悍血性的气势;姐夫黄玉,除了老了一些,外表也没有多大改变,看来,变化最大的还是自己。
王晋的变化确实很大,长期身处官场这个特殊的环境,本身又是上位者,无形中便带了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容貌也脱去了最后一丝稚气,变得成熟严肃许多,加上穿戴着庄严肃穆的县令官服,直让欲一诉衷情的王虎和黄玉,不敢随便造次,感觉兄弟之间,多了一分不自在的生疏。
互相说了两句,后面步行的数人和轿子也已来到。护送的人员乃前面“铁岗驿”的驿王,因为是县令老爷的家属,“驿官”黄大山亲自陪行,这时抢上前来,和王晋恭声汇报经过。
轿子停了下来,帘子拉开,出来一位身体丰满端庄的少妇,怀中抱着一个幼稚小孩,正是王晋的妻子郑惠娘及儿子“意哥”。
惠娘生性害羞内向,不习惯这么多人在场的气氛,深情地看了一眼日思夜想的郎君,又忙低下头来不作声。
王虎捶了王晋一拳,粗笑道:“愣着干甚,还不去接你媳妇?”
王晋早已心潮澎湃,此时看到惠娘深情而羞涩的眼神,再看其怀中那个虎头虎脑的孩子,哪还能忍住急切的心情,忙走上前来,拉住惠娘细嫩的手掌,张口道:“。。。。你。。。你辛苦了。。。”
临到头来,原本在心中澎湃不休的千言万语却又说不出口,只化成了表示感激的“辛苦”二字。
“。。。。奴家不辛苦。。。”惠娘终于大胆地抬起头来,羞涩而甜蜜地看着梦中无数次相会的丈夫。
怀中的小孩,眼睛大大地,好奇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这个陌生人,他小小的心灵不明白,为什么娘亲会对这个陌生人含泪微笑呢。
“快,意哥,叫阿爹啊。。。”惠娘迅速地抹去泪水,骄傲地举了举孩子。
小孩此时一岁半,说话已很利索,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要叫这个陌生人阿爹,“阿爹”又是什么好玩的东西呢?
意哥迟疑着,没有叫出口,惠娘急切地还待再说,王晋已满脸柔情地伸出手来,柔声道:“孩子,来爹爹抱抱好吗?”
惠娘将意哥递给王晋,小孩茫然地被“转交”,稍一迟疑,已发现自己身在陌生人的怀中,王晋身上陌生的气味,让孩子有些局促紧张,不过他是个勇敢的小家伙,生下来就不大怎么哭,所以只是抗议地伸伸小手小腿,倔强地撇嘴嘴,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挣脱陌生人的“束缚”。
王晋用力搂紧了自己的儿子,小孩身上浓浓的奶香味和细嫩的肌肤,让他顿时生出了“为人父”的深重感情,一股无法竭制的柔情,像汹涌爆发的火山,从心底升腾而上,包围全身。
“意哥,我的儿子,爹爹终于看到你了!”
王晋把自己的脸颊贴到孩子嫩滑的脸上,感受父子血缘的呼唤和联系,意哥被父亲坚硬的胡子扎得很不舒服,伸胳膊踹腿地抗议,嘴里还焦急地连声呼唤:娘亲,娘亲,我要娘亲。
“三郎,咱们回去再谈不迟,哥哥一身臭汗要赶紧洗个痛快的温水汤了。”王虎看王晋和儿子纠缠个不清,忙大声提醒道。
王晋醒悟过来,忙让惠娘抱着儿子入轿,然后令驿王起轿,带着兄长和姐夫当头引路,回转县署。
到的县衙,感谢了护送的“驿官”黄大山等人几句,然后吩咐他们自行退下歇息。驿王走后,王晋奇怪地看到姐夫身边还留下一位十五六岁年纪,身材很结实的少年,看样子,似乎是自己的亲人从洪州城带来的。
黄玉看到王晋疑虑的神情,忙解释道:“三郎,这是王贵爷爷的孙子王翼,此次是跟随我等来投靠你的。”
黄玉口中所指的王贵,乃是王氏一族的宿老级人物,以前对王家也很是照顾,既然是他的孙子,为了父母能在家乡过得安宁舒泰,也理应照顾。不过王晋看姐夫的表情,似乎另有隐情,不便现在明言,也就没有多询问,点点头,夸奖了少年几句,然后吩咐人带他下去洗漱休息。
“王翼这孩子命很苦,唉,此事咱们以后再谈,今日是团聚喜庆之日,不说这些了。”姐夫黄玉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