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出行坐的是马车,前有百来侍卫开道,王爷那辆一看就华贵的马车在中间,随行其后两辆马车,一辆是王爷贴身丫鬟备用,三个丫鬟一般都在王爷马车中伺候,那辆马车便只装些王爷随身享用的东西,一辆则是随行御医。
围绕着三辆马车的,是不似寻常侍卫的二十骑,黑缎子的衣服,黑锅底的脸,由谭长止带领,听且只听谭长止调遣,随行众人,即便是王爷的贴身丫鬟,其中最狐假虎威、傲气凌然那个盈盈,有一次乐安看见她撞到了一个黑衣侍卫,不但没有没头没脑的打骂,反而低着头不顾她平时挂在口上的王府规矩、女子戒律,迈开大步扭头急走,乐安发誓,她绝对看见那丫头发抖了。
据说这二十骑就是大名鼎鼎的黑骑,至于黑骑到底是干什么的,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让人那么惧怕……不好意思,由于所有人一提到黑骑就全身一抖,讳忌莫深,唯一没心没肺的石头童鞋又比乐安这个外来户还无知,所以乐安一直都还弄不明白==|||
黑骑后又是百来个侍卫,然后就是丫头小厮等人乘坐的随行马车,后面再是随行用具的马车,一溜儿足有二十三辆,最后再就是侍卫殿后。
这一行总共算来,大约有六百人,行走在道上前不见头后不见尾——这哪里是做差事去的啊,简直是出游。
走了好几天后,乐安还连那王爷人毛都没见过——王爷果然对压轿的昏招很不以为然,根本没有找她这个‘吉祥物’上前跟着的意思,结果她就一直在小厮丫鬟队列中混啊混,就连刘公公,都好像把她忘掉了。
对于这样的生活乐安很满足,但是对于志比天高,平生最大的梦想就是侍候王爷,然后买的包子肯定肉比较多的石头童鞋来说,简直太不满意了,有事没事就在乐安耳边嘀咕,让乐安每天都血液沸腾,很想揍人。
“你真没出息,一点都不努力,俺娘说了,要是能伺候王爷,等俺回去,王员外都得给俺磕头,你知不知道王员外家有整整十锭金元宝,俺娘说,他要是给俺磕头,那十锭金元宝就是俺的了,那得买多少个馒头,不,俺已经是王府家丁了,不能这么没出息,是……是那得买多少个包子……”这不,石头童鞋又开始喋喋不休。
乐安经过几天荼毒,对石头娘的教育方式已经绝望了,白眼都懒得翻,“堂堂怀祈王府家丁,开口闭口俺俺俺,你不怕人笑话,怀祈王府的面子还要不要。”
果然,只要是宣扬怀祈王府高伟壮的话,一下就堵住了石头少年的嘴,如同革|命斗士的少年立马怏怏的缩到马车后面忏悔去了。
呼,终于打发了,估摸着这次能让忏悔保持一天,至于明天……就这样的小屁孩,她十几年的应试教育、党的章程是学假的啊,还怕抓不住他的话柄,挤兑不死他。
其实革|命斗士石头童鞋,并不是乐安最头疼的。
她头疼的是,居然没有人来调查她。
她编造的什么路途和家人分散然后又遇劫匪唯一随着的奶妈又为护她而死的戏码,居然毫无所用之地。
不是她爱受虐被人调查,实在是,她这跟着的可是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即便是二十一世纪,一个小市长身边也不可能用来历不明的人吧,何况是万恶的封建社会制度下的可以卖一千金的王爷之躯,没有一群穿着黑不溜秋衣服,一副死人脸的人士排排坐,来个三堂会审,把她祖宗八代都给挖出来……那也太不正常了吧!
唉,乐安叹口气,看她这被同化的速度,果然是宰相门前三品官啦,想当年一个平常的公务员她都得谄媚的笑,现在做了王爷压轿的——虽然还从没压过——她就能市长叫做小市长啦,堕落啊!
她也试探过那些丫鬟小厮,不敢太明显,就问类似王爷随便让人跟随不怕招惹坏人之类的话,结果那些家伙各个鼻孔朝天,对她的话嗤之以鼻,好像她说了什么笑话似的。
这些家伙不会都像清朝大天朝思想,闭关锁国之下还以为天朝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他们就以为王爷是没有人敢动的吧!
王室耶,那么勾心斗角的地方,下人们还能有如此纯洁的思想?
这简直太不正常了,不合常理啊!
忍不住了,这么不正常的事,让她整天小心翼翼的,就怕什么时候被拖去以莫须有的罪名千刀万剐,这日子没法过。
深吸口气,她走到一辆马车前磕了磕。
升平打开车门,稍皱了皱眉头,乐安无害的笑,这升平丫头在王府中虽然只是二等丫鬟,但据说是一直伺候王妃的,自随行管事加入莫名其妙失踪人群后,后方这些丫鬟小厮就都是被升平管着,虽然有些二等的也会在背后抱怨,但积威之下也没人敢反抗,升平本人也是个利落的,比起那些个别的就想着媚上争宠的人,她却是个做事的,也因为她精明,乐安一直不敢试探她。
“上来吧,有什么事?”升平随手关上门,看着面前少年惴惴不安的样子,神情也和缓了下来,“有什么事就说吧,我们王府不是不讲理的地方。”
“升平姐姐,是这样,王爷不是让我来压轿么,我就这样什么都不干的跟着就可以吗?”乐安装着怯怯的问,她的不安却是真实的——尼玛,连随行王府管事都能莫名其妙失踪,而且所有人都理所当然没一点儿过问的样子,甚至背后也没流传什么小道消息,这一行究竟能有多么不正常啊!
升平蹙眉盯着他,相处了几天,这少年一直是乖乖顺顺的样子,不是不知道他在别人那试探,不过这少年本身就是机灵样,要是一点反应都没有,那才是让人怀疑他有什么图谋,只不过……他的常识是不是太差了一点?
全大匀谁不知道,随行有那个衙门的人,失踪几个人什么的,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么。
眉眼闪了闪,这些事可全没她担心的余地,这么一想着,便把那些疑虑心思放下,也不忍这少年做了错事,便斥道:“王爷是什么身份,随随便便的人岂能靠近,你安分着跟着就好,可别动什么心思。”
随便毛,我不是随便的人。
乐安心里嘟嘟囔囔,却也大约知道升平是一番好意,不说别的,就说她这几日见的那些二三等的丫头小厮,开口闭口间刀光剑影的都不少,要是被人误会她有巴结王爷的心思,那还了得,一人一口吐沫都得淹死她。
这还是因为她现在是男儿身,要是是女的……乐安打了个哆嗦,脑海中各种家斗宅斗宫斗画面翻滚,口刀眼刀纷飞不息,无数九阴白骨爪迎面袭来……
……好冷。
“你也别怕,咱们王爷人很好,你只需跟着到宣平,没人会为难你的。”升平继续敲打着,她的话也就能到此了,能不能听进去、悟出什么,就不是她能帮的了。
不动心思,安分跟着,没人会为难。
升平的一言一语似乎都是在暗示,安分就没事,那是不是失踪的,都是不安分的人。
而乐安自个清楚自个的事,她只是个被追杀的丫头,可不是被人弄来玩无间道的,她和王爷一点利益冲突都没有,当然也不会去害王爷什么的,于是她是安全的。
乐安微一蹙眉,稍顿一下,扬起大大的笑容,连连点头道:“谢谢姐姐,几日吃住全用王府的,我又一点力都没出,实在有些难安,姐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升平亦是嫣然一笑,心照不宣,“看你这副样子,白白净净,一双手比女孩子家还细嫩,想着以前也是没吃过苦的,难得没骄横气,这几日也会帮着我们做些下人活计……常听人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像你这般落了难能放下身份的,可不就是能屈能伸,日后说不得也得大富大贵,莫到时候不认姐姐才好。”
娇贵的是身体前主人,她就是个破落户,哪里是什么能屈能伸的,心里嘀嘀咕咕,嘴上当然不能说出来,乐安嘻嘻哈哈躬身一鞠,唱戏般道:“多承姐姐吉言,日后若见,断不敢忘掉姐姐今日照顾。”
“就你油嘴滑舌。”升平笑斥一声,“好了,男女授受不亲,你在我这待者却是不妥,若闲得慌,不若去谭侍卫那看看,就你这小身板,练练身体也是好的。”
呃……会有人建议别人凑到那一堆煞星那儿去么?
乐安正疑惑想再问几句,却被升平微微一笑,温和却又坚定的赶下了马车。
这意思是……言尽于此?
啊啊啊啊啊~大宅门什么的最讨厌了,说个话这么遮遮掩掩的,什么话是有深意的要她怎么分辨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