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二凌清二话不说就直接吩咐阿九从木匣子取出一尊砚台来,送到惠音手上,锦盒上的红绸布尚未掀去。
凌清笑吟吟道:“我因为喜欢写字,所以喜欢收藏笔墨纸砚这类文雅之物。这里有尊砚台,请大师你品鉴一二。”凌清说着,就掀了那块绸布,小心翼翼打开那盒盖,从锦套里取出那尊厚重的砚台。
“品鉴就不敢了,让我开开眼见倒是真的。”惠音笑着站起来,目光刚一落到凌清手中的砚台,惠音的声音戛然而止,眼中就露出惊羡的光来,视线再也挪不开。
惠音盯着那砚台,口中喃喃道:“品质坚韧,雕琢讲究,纹理清晰,色彩鲜亮,不错,不错。”说着,惠音伸出两根手指去轻轻敲击了下那砚台,发出一声清灵之音,惠音就忍不住啧啧赞道:“果真是难得的上品。”
凌清看着惠音如痴如醉的打量着自己手中的砚台,心下暗自庆幸,投其所好,这招算是派上了用场。
谦虚了笑了笑,“我也就是看着喜欢就收藏了,不比大师内行,也不知道具体好在哪里,只知道这砚台用着顺手,下墨快,又不损笔锋就满足了。”
惠音听到凌清这样抬举自己,脸上就闪过些得意来,然后指着那砚台很细致的跟凌清讲解起好在哪里,“……除此外,这类砚台寒冬储水不冻,盛夏储水不腐,果真是难得的上品啊!”
凌清就惊讶的‘啊’了声,神情很愉悦,然后将砚台收好,奉到恋恋不舍的惠音手上,“佳石必欲良工,好砚台也要送给懂得欣赏的人。”
惠音震惊在原地,有些不敢置信,“凌二小姐的意思是,这砚台是要送我?”
凌清点头,一片真诚,“难得大师和我兴趣相投,我送你一尊砚台,又算的了什么呢!”
惠音看着凌清,凌清笃定的朝她点点头,惠真想了想,然后爽快的收下来,“既然凌二小姐抬爱,那我就当仁不让了。”
二人相视一笑,彼此间的距离,因为一块砚台而缩短了许多。
午膳过后,庵里进香还愿的太太小姐们,那些被慈云留下来用午膳的,也开始陆续的走了。突然,小院子外面传来一阵闹哄哄,好多小尼姑都急匆匆朝着一个方向跑去。春桃端了箩筐坐在屋外的院子里做针线,看这阵势忙地搁下针线箩筐,也跟着跑出去,拉了其中一个小尼姑问话。
屋子里,凌清正歪在炕上手里捧着一本经书,虽然已经是耐着十二分的兴致去看,可还是不在状态,凌清将那些书页翻得哗哗作响,不时叹口气。
阿九在一旁垂着头为她缝补那日撕坏了的素衣,不时抬头看一眼烦躁的小姐,阿九就有些忍俊不禁。
凌清眼角余光一瞥就看见阿九正低着头偷笑,忍不住撅起嘴角,“笑吧笑吧,下巴掉了别怨人!”
阿九就止住笑,认真的道:“小姐,奴婢说句逾越的话,你可不要怪。”
凌清眼睛从书页中移出来,“说的好就不怪。”
阿九就红了脸,“奴婢觉得,小姐现在跟以前有些不同了。”
凌清微微一怔,继而追问,“那里不同?你倒说说看。”
阿九就停下手中飞针走线,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好像是在整理着说话的逻辑,“以前小姐可是最爱看书的,不管是佛经还是其他一些譬如警世通言和喻世明言之类的,这么厚的几摞,通宵达旦的看。有一回,看太上感应篇,小姐在桌前一坐就是大半天。还有大太太送小姐的那本女戒,小姐也是爱不释手的看呢。”
凌清讶然,原来凌二小姐一直都是活在这类书的熏陶之下?性格决定命运,难怪她最后会落到那样的下场……
“小姐,你怎么了?不会是奴婢说这些话真的惹你不高兴了吧?”阿九见凌清一副皱着眉头的样子,又不说话,有些忐忑起来。
凌清忙地收回心神,然后若无其事的翘了翘嘴角,笑道,“人都是会变的嘛,况且,我现在还是很好学呀,你没见我这些天,每日都在看佛经吗,只不过,偶尔看太多同类的书文也会生出些倦态来,就像春桃天天吃青菜豆腐,这两天一直嚷嚷着反胃,嗯,是一样道理的。”
阿九诧然,然后侧着脑袋回味着小姐的话,虽然小姐这比喻有些风马牛不相及,但想想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
凌清正觉着无聊的慌的时候,春桃就气喘吁吁的跑进了屋子,一张脸跑的发红,进屋的时候因为太过激动以至于不小心撞到了桌角,还好上面的茶杯没有打翻。
阿九就脸色微愠的站起身来数落春桃,“春桃你这是怎么了?冒冒失失的,没见小姐在看书吗?”
春桃就惴惴的扶着那桌角站着,看着凌清憨憨一笑,嘴唇张动着一副急想说话的模样。
凌清就看着春桃,“说吧,到底有什么事让你激动成这个样子?”
春桃得了允,一下就脱口而出,“小姐,外面的小尼姑都去前院看热闹了,说是有两伙人打起来了!”
凌清从炕上坐直了身子,“是什么人胆敢在佛门净地大打出手?”
“听说是通政司参议梁大人家的丫鬟打了鸿胪寺少卿方大人家的婆子。”春桃答。
丫鬟打婆子?逾越了年龄和辈分啊,凌清随即在心里飞速将这两个官衔的高低做了个对比,然后恍然大悟。
“所谓何事?”凌清又问。
春桃见凌清也是好奇的询问,于是便将那些小尼姑口中打探到的信息拼凑起来,然后就像倒豆子般的对凌清一一说来,“……好像是因为斋饭上一盘菜而起的口角,梁大人家的太太小姐们正好跟方家拼了一桌,热热闹闹的吃饭,席间就有一道斋菜正好和梁小姐闺中昵称相似,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方家小姐却偏偏在席间拿着这事说个不休还说了些指敲敲碰碰的话,梁小姐斯文有礼自然是不予理会,可身边大丫鬟却是个心气高的,当场就回顶了方小姐几句,然后方小姐的乳娘就站出来说话,然后,两个人就揪到了一起……”
因为昵称说笑是常有的事,不过,闹成这样,就有些借题发挥了。
作为灵慧庵的住持慈云师太,会怎么处理呢?凌清想到出尘脱俗的慈云师太在教训自己的时候,那满口的道论,如今要去周旋这两个赌气的小姐,就特别想一睹她那张愁苦的佛脸。
“然后呢?”凌清像听笑话一样的听着,随口追问了句,这梁大人和方大人,一个正五品一个从五品,在京都虽然都算不得什么显赫之家,但是却也得罪不得。
春桃摇头,“没有然后了,我这不听到这事就急匆匆赶回来给小姐说道吗,还没来得及去打听结果。”
阿九闻言,就走到屋外张望了一会,然后进屋,“春桃说的没错,我刚出去站了一会,也看见好多尼姑往前院饭堂那边去。”
“小姐,要不,我们也去看看吧,以前在府里的时候,就听说那方小姐是个厉害的人物呢!”
凌清心里微微一动,虽然凑热闹是她最爱的趣事之一,尤其是在尼姑庵里看千金大小姐动粗,但是,凌清想到自己被迫留在庵堂的初衷……
摇了摇头,重新拾起那本经书,“这会子慈云师太应该赶过去处理了,应该不会闹出更大的事儿来,我要准备练字了,阿九手头有活儿要赶,你来的正好,帮我磨墨好了。”
春桃一愣,眼中闪过惊愕和失望,还以为小姐爬树偷溜,也会带着自己去凑热闹,没想,别人都在凑趣的时候,她却又安分下来了,奇怪。
看着小姐正放下经书起身朝着书案走去,春桃只得强行收回自己的心,暗叹了口气,垂手走到书案前,乖乖的磨墨。
凌清弯腰很认真的练字,这不失为一个戒骄戒躁的好法子。
阿九抱着素衣坐在那里仔细的缝补,不时抬头看眼一脸认真的小姐,阿九抿抿唇,眼里闪过一些半明半暗的情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