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丫鬟听得一头雾水，而方氏和韩氏的贴身丫鬟婆子却从中听出了别的意味。大太太这话真是拐着弯的骂二太太，二太太韩氏身边的姚妈妈当即脸色就落了几分，韩氏不然，脸上的浅笑一直挂着，看不出一丝怒气。
好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弟妹，你看见那只野猫了吗？”方氏还在故意的问。
韩氏笑了笑，“野猫倒是没瞧见，不过，乱咬人的疯狗倒是有一只。许是那只狗去追那只猫乱咬，所以惊到了大嫂。”
方氏脸色当场就很不好看。
老太太坐在那里眯着眼睛看着这妯娌俩你一言我一语，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几分。老太太侧眼睨了眼身侧的杨妈妈，微微点了点头。
杨妈妈就站出来吩咐那些媳妇婆子们准备开席，又招呼老爷太太小姐少爷们落座，这才转移了话题。
席面摆在侧室，满满四五桌，按着辈分落座。凌清和凌紫在同一个桌，许是方氏叮嘱了凌紫许多，凌紫很意外没有当着众人的面找凌清的茬，坐在那里规规矩矩的。
只是凌清会不时感觉到身上有种异常的感觉，循着那感觉找去，就能看到凌紫连忙避开的怒眼。凌清对凌紫仇恨的目光视而不见，不时侧首跟身旁的凌玉和凌环低声说笑几句，凌紫有些服气，也凑过来跟凌玉凌环说话，凌玉迫于方氏的威震，不敢得罪凌紫只得勉强应付着。同样生为凌家嫡小姐的凌环就不同，装作没有听见凌紫的话，主动跟凌清凌玉攀话题，把凌紫晾在一旁。
凌紫气得脸色通红，碍于长辈在场又不能发作，只得讪讪坐回原位。凌清瞟了眼凌紫，勾唇冷冷一笑，凌紫更是脸色泛白，狠命的瞪着凌清，凌清却将目光转投那边桌上的方氏而去，凌紫只得愤愤收回自己的目光，垂下眼鼓着腮帮子吃菜，好似那菜跟她有着莫大的仇恨一样，不一会，她面前的那只盘子就快露底了，身后布菜的丫鬟看着三小姐凌紫这副吃相，也有些瞠目结舌。
那边桌上的方氏，正在老太太跟前伺候，一面跟大老爷置气，一面却还要跟韩氏周璇，忙里偷闲眼角的余光还要顾着这边桌上的凌紫。看见凌清凌玉凌环相携着过来这桌子给长辈们敬团圆酒，而凌紫却还闷着头坐在那里自顾吃吃喝喝，方氏满脸焦急，不停的跟凌紫使眼色，韩氏眼波微转，跟姚妈妈使了个眼色，姚妈妈会意，趁着传菜的丫鬟们走近的时候故意绊了其中一个小丫鬟一下，那小丫鬟哎呀一声低呼，扑到一边，韩氏赶紧闪开，方氏只因为一门心思都在凌紫身上，来不及避开，滚烫的汤水全洒了出来。
老太太正笑眯眯的接受孙女们的敬酒，汤水洒出来的时候，凌清见机挽起自己的阔袖遮住老太太的脸，身体却已挡在老太太身前。
席面掀起一阵骚动，二老爷命人拉了那闯祸的小丫鬟出去关柴房，然后和二太太一起奔到老太太跟前，陈妈妈，迎春迎娆赶紧过去将摔倒在地的大太太扶起来，大老爷从座上霍地站起，目光投向大太太这边，大太太满头满身都是汤汁菜叶，坐在地上，还没有从慌乱中回过神来，无比的狼狈。
大老爷一张脸绷得比铁还要硬。
“娘，您没烫着哪里吧？那小丫鬟是新来的，见着一点大场面就慌了神，娘，你还好吧？”二太太和二老爷急切的声音随即响起，二太太的语气里还夹杂着隐隐的哭音。
老太太稳了稳心神，看了眼屋子里乱成一遭的人，然后目光落在大太太身上，老太太眉眼微沉，沉声吩咐大太太贴身的陈妈妈，“赶紧送你们主子回去换身衣裳。”
大太太一张脸又青又红，本来还想为自己分辨几句，目光一闪瞧见大老爷那能刮下二两冰霜的铁青面孔，又看见韩氏嘴角的似笑非笑，大太太心里一凛，恍然大悟，当即将话生生咽下了喉咙，微微屈膝应是，毫不迟疑转身疾步离去。经过凌紫身边时，方氏脚底生风，看也没看凌紫一眼。
看着母亲中途急匆匆离席，凌紫双眼茫然的要追过去，被方氏身后的陈妈妈拦住，陈妈妈朝凌紫眨了眨眼，低声急道：“三小姐还是在老太太跟前伺候着吧，太太换了衣衫马上就来了。”
凌紫这才怏怏折回来，一眼就看到这边桌子边，围了一众的人。
二老爷和二太太围着老太太嘘寒问暖，一众丫鬟婆子的心都跟着揪起来，老太太却将目光放在凌清的身上，“二丫头，你还好吧？”
凌清连连摇头，“祖母放心，我没事。”手却悄悄背在身后。
“把你的手伸过来我看看！”老太太沉声道，凌清看了眼二太太韩氏，韩氏就微笑着轻声道：“祖母让你把手伸出来。”
凌清这才犹豫着把手伸到老太太面前，老太太一眼就看见凌清的手背上，有几片异常的红色，还起着小水泡。
“都烫成这副样子了还说没事？你这丫头！”老太太满眼惊骇，赶紧吩咐杨妈妈去拿烫伤的药来给凌清抹，“……拿橱柜上格装在锦盒里的那瓶，女孩子家手可是门面，可不得留下疤痕。”自己却已不顾众人在场，兀自揽了凌清在怀里，心疼的念叨：“……你这傻丫头，要祖母说你什么好呢！”
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将目光集聚在这边，婆子们纷纷称赞二小姐的勇气，那样的沸汤浇下来，可不是一般的痛！凌玉满脸佩服，凌环满眼震惊，唯有凌紫，却是站在人群外，皱眉看着凌清，脸上带着一抹嘲讽的冷笑。
凌清朝她暗暗挑了挑眉，凌紫的眉毛就皱的更紧了。
二太太吩咐姚妈妈，“我那里还有些雪花膏，里面加了哈利油，回头找了送到二小姐屋里去。”
凌清谢过二太太，温顺的依偎在老太太身侧，目光在人群中扫过，终于在姨娘群中找到了那个陌生却又熟悉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