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却是笑笑不当回事,反正再难听的话桃妃都曾说过,不在乎这么一句。环着落月走过富丽的地毯时,两旁的妃子都跪退在一旁,羡慕夹杂着嫉妒的怨恨。只有冰妃的眼里看不出任何表情。
“白狐,你坐这。”九节台阶上三个位置。上座是皇上坐的,两边是冰妃和换了套衣服的红妃,皇上指给白狐的位置是最上首的侧座,只是随手一挥,后面的妃子们都以为皇上又要册封这个浑身杀气的女子。
白狐却不显得高兴,只当这是离帝座很近的也很轻易就被监视的,而且离殿门那么远,想要早些溜出去也不行。落座的时候漂亮的丹凤眼已经冷若冰霜,旁边的昭仪都不敢与她说话。
“皇上,我坐哪里?”落月却是硬生生想要停下脚步,九节天阶上去了恐怕就要和冰妃或者红妃抢位置了,自己可没那个工夫或者心思。
“坐那。”操纵天下的手却是异常的修长,弯曲的指骨显得脆弱好看,顺着食指看过去,指的是皇上的帝座。一殿的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伴君如伴虎,皇上是不是腻了桃妃,随便扣个罪名就想把她给治罪?冰妃瞳孔收缩了一下,依旧面不改色,到是红妃显得满面春光。在一片死寂中,皇上又加了一句,“坐朕的怀里。”
一时间,那些暗地里看热闹的人又是怨恨和嫉妒,红妃明显的灰头土脸,象只斗败的公鸡。
“你……”落月不知如何接话,瞪着他怎么也不肯再迈一步,皇上也不强来,就站在旁边由落月瞪着自己。后面的宫女太监全部都停了下来,垂着头在原地等着。都是如此的僵持着,好好的一个晚宴还未开始就成了死一般的寂静。
“怎么,不好吗?”皇上问这句话的时候,纤长的手指伸进落月宽广的水袖,轻轻的触着指尖,很细微却不能忽视的痒,旁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桃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当然不……”话还未说完,落月的手腕一阵吃疼,是被反手压住,受不了逆着关节的痛,落月几乎要蹲下身去。后面的人只见得桃妃屈身,满头的发笼过肩头,看不清楚她的表情。白衣青丝,没有妃子是这样的叛逆,何况是怡艳宫的桃妃,许多没见过的人都以为封的这样的宫名的娘娘,应该是妖媚天下的。
外面已经全黑了,红烛燃的光照的满殿黄灿灿的贵气而糜烂,这样的光照在落月清冷的白衣和皇上紫黑色龙袍上,这是家宴,只是夫君在管教自己不听话的妾室。
“皇上,为何要三番两次侮辱于我?”微微坠眼,掩住了薄泪,不想这么丢脸的哭出来,却是委屈到极至,这座殿里的人,这座宫里的人,甚至那些茶馆酒楼的谈客,谁不知道虞天候几近造反的举动只是为了日日夜夜被皇上抱在怀里的桃妃,哪个不说是那对桃花眼惑乱天下,哪个不视这个一直沉默清净的女子为亡国的妖物。他们不知道当日金銮殿上天子被挟持的荒唐,也不知道虞天候失了落月以后的心痛,更不知道位比东宫的桃妃娘娘根本不屑于什么宠幸,只是硬生生让个弱女子背负着媚惑天下的万劫不复
在别人眼里的疏荣,在落月眼里却是侮辱,一大堆的粉黛在这里,君王的怀里为何要抱着身份尴尬的自己,在最高的位置上领略着别人羡慕、嫉妒、鄙夷……那么多的目光,落月只是肉身的凡人,受不了那样比凌迟更苦楚的刑法。在这深宫里,自己不珍视自己,就真的没有别人会爱惜了。
“为什么你总以为这是侮辱?”轻到几乎听不见的一句话,没有人听的清楚,皇上顺手把落月带到了白狐旁边。白狐面上的寒霜已经很重了,如果还是固执着要带桃妃到天阶上落座,只怕白狐会不管这是高手云集的大内而动手。也不全是这样,应该是不忍看着桃妃一张气苦了的脸。
“你随白狐坐。”扔下这句话,威仪的天子踏上了天阶的第一层,九是天数,只有帝王才能使用。略显疲倦的背影是那些一直低着头不敢直视的妃子们所看不见的,君王应该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操纵天下的,年少的君王更应是生杀予夺的冷酷。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是冷酷绝情的,不留一丝感情给别人去揣摩。
歌舞升平起来远比想象中的容易,妖艳的舞娘中却混着尊荣的妃膑,无碍,只是变换着法子求得帝王的欢颜,都是见惯不惯了。再美丽的女子也有为眉眼所累的时候,残败,落月在侧坐上看着纯熟舞步的女子,一颦一笑,都是精雕细琢的算计,仿佛连呼吸都是反复练习的,别人惊讶着翩飞的舞裙时,落月只注意到了那习残败的红衣。韶华逝去,有几人愿意再看她起舞?
神思的恍惚里,忽然面上一凉,是舞姬的飘带抽到了落月脸上,惊转着桃花眼,不是想去纠察到底何人作为,而是压制了身边过于野性的白狐。看着丹凤眼中的杀气逐渐减轻,落月还是狠狠盯着她。身份如此,即便再多的耻辱,也是应当。不愿多生事端,一身的清冷只是对着所有的挑衅不理不顾。
皇上很清楚的看到了这一切,不着痕迹的扯起了唇边的弧度,那些庸俗的美丽女子,都以为不言不语的桃妃是受够了侮辱而心死不哭不闹的,都只想着在践踏别人尊严里分得一杯羹汤,也都以为桃妃是个玩具在虞天候和君王手里传送。都不知道从头至尾最厉害最掌控全局的人就是一直默不作声的人,不是有着地藏菩萨兼容苦难的心,只是觉得不值得,不值得和她们闹,不值得因她们多生事端,落月也是人,人的性子里总会有怒的,等到桃妃生气的那天,就是那些小人的死期。
“飞嫣,你舞得很好,要什么?”笙歌渐弱,众多的舞姬收了柔媚的舞步小心翼翼跪下来,只听得天阶上的人吐了这么一句话,虽然话中没有什么感情,却已经能让她们宽心了。
“这种家宴,只要博得皇上一许赞赏,就能许个愿。”旁桌的冯昭仪对着落月说,她很温柔,不是很漂亮,但笑起来的时候你会觉得天地都开阔了些。
“恩。”落月也回笑了,在这里难得有自己一见就不那么抗拒的人。冯昭仪,应该是书香门后,满身的书卷气,大方得体着,不似其他妃子的嚣张跋扈。
那叫飞嫣的女子抬起欣喜的眼,面上的喜红衬得她更为娇憨,不错的女子,可惜不自量力,“皇上,奴婢什么也不要,奴婢只要皇上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