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冬日里的夜晚万籁俱寂,临溪湖中间的阁楼四面环水,只有一条竹木铺成的一尺来宽的小桥立在水面上。四周静谧的让人心里发慌,只有两个看守的婆子在门口点着炉子取暖。
聂祁姝躺在冰冷的地上,寒气侵蚀着她的意识,绝望吗?绝望!让聂祁姝更绝望的是来自心底的荒凉,还是改变不了命运吗,做了这么多还是一样的结果,还是斗不过大夫人她们,还不如那时候跑路呢,说到底还是自己势单力薄,孤立无援,现在想想,项辙说的也对。
自己一个孤女毫无价值,人家凭什么帮我呢。
“娘子,娘子”
临溪阁后面窗户传来千璇的声音,聂祁姝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透过窗口的缝隙看到了从河岸游过来的千璇,还有湖水中的碎冰,她使劲推开窗户惊呼道:“千璇你疯了吗,湖水多冰,你还要不要命了,他们没有把你关起来吗?你怎么出来的”
“娘子忘了我们现在有银子啊”说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不等聂祁姝说话又道“奴婢命硬不要紧的,阎王爷都不收呢,可是奴婢好没用,本想躲起来想办法救娘子的,可奴婢脑子笨想不出办法,还什么也帮不上忙,娘子你快想想办法,你吩咐奴婢,奴婢马上去办”她看着面容惨白的四娘子千璇愧疚的说到。
聂祁姝欣慰一笑道“还能想到躲起来不被抓到,不傻,带着剩下的银子快走吧”
千璇哭着“娘子这是什么话,不是说好了再也不说赶奴婢走的话了吗?”
聂祁姝凄然道“还有什么办法,没有办法了,如今我被困在这里,哪也去不了,就算出去了又如何,还有谁能帮我”
“世子爷啊,他不是上次还给了我们五千惯吗?”千璇急忙说到。
聂祁姝摇摇头道“他们自己也有难处,我对他们没有价值,他们何必为我冒险呢?”
耳边回想起大夫人训斥聂元娘的话“你,真是大了管不了你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看上镇国公世子了,别看镇国公此时风光,那有什么用,如今战事以平,风光荣辱还不全看皇上一句话,再说我们家是文官,皇上是不会让文武官员站在一条线上的”聂祁姝如醍醐灌顶般想到镇国公府看似风光,实则在风口浪尖上,皇上还指不定哪天收拾他们呢!
收拾他们!对,他们也自身难保,如果我对他们有用呢!
“千璇,我们快游回去准备两套干净衣裳,带好银子打点,我们出府,”
“娘子,不可以,上次小吴大夫特意嘱咐娘子万不可在受凉,否则是断不会生育了”
聂祁姝一手抚摸着小腹喃喃道“这可能是我的命,没有孩子也好,免得将来我护不了他,跟我一起受苦”冰冷的湖水隐去了两行清泪。
镇国公府的朱漆大门外,门房看着叫门的聂祁姝和千璇一身褐色斗篷,脸色苍白,仿佛地狱里的修罗煞一般。
战战兢兢说道,“两位小娘子请回吧,老爷和世子都休息了,再说你们也说不清身份,小老儿不能让你们进去。”
聂祁姝雪白的脸上有些发紫的嘴唇厉声说道“那你就去跟国公夫人唐宁郡主汇报说,镇国公外室生的私生女找上门来了”
“啊?”门房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聂祁姝看着呆立在原地的门房气道“还不快去,想闹得人尽皆知然后镇国公跟你问罪吗?”
“是是这就去这就去”这一生气更像女鬼了,那嘴唇跟吃过人一样,老仆吓得急忙跑向镇国公府上房回禀。
国公府上院卧房,已经睡下的项旭雄夫妇听了来报的嬷嬷惊异不以
镇国公更气气愤道“岂有此理,是哪个大胆贼女,诬陷老夫,乱认亲戚,给我乱棍打出去”
“慢着,老爷还是看看吧,不然闹得人尽皆知就不好了”唐宁郡主脸上虽未有怒容,但微眯的眼角已经暴露了此时的心情。
夫妻多年镇国公怎能瞧不出来赶紧到“夫人你别听她胡说,我这几年一直在外征战,哪有时间养外室”
唐宁不以为意道“你没听说都十几岁了吗?想来也不是近几年才养的”说完不看镇国公的脸色转身对嬷嬷说到“把人请进来”
项旭雄看她不信立刻解释道“夫人,我真的没在外面胡来,这些年我对你的情意难道还看不出来吗?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贼女敢冒充我女儿”
唐宁原本也是不信的,毕竟两个人夫妻多年,彼此的情意心里都明白。
当年她本是要被先皇送去北燕和亲的,为了她,镇国公不顾皇命,取得三皇子的支持,连番计策迫使北燕与大齐和谈不成,皇上不得不放弃和亲求和的办法转而下令与北燕开战。这么多年过去了,待她始终如一。只是门外的女子既然敢叫镇国公出来相认,若不是有所依仗,就是必定有什么蹊跷。
聂祁姝一见到镇国公夫妇就立刻跪下道“西安府折冲都尉聂修巡遗女聂祁姝请舅舅舅母救命”说完怕镇国公不明白哪里冒出来的外甥女继续道
“外祖母杨氏乃老国公表妹,情况紧急刚才多有冒犯,祁姝当面请罪,请国公爷责罚”
镇国公这才释怀,转头看了唐宁郡主一眼,瞧,我就说是假的吧。
回过头对聂祁姝道“责罚就免了,虽说聂都尉战死沙场,但朝廷该给的封赏都给了,其他的老夫也帮不上什么忙,聂小娘子请回吧”说罢示意护卫把她带出去。
“慢着“聂祁姝目光如炬坚定道”就算不帮我也不打算自救吗?镇国公府就要覆亡无日了,国公爷不打算自救吗”
镇国公眉头一皱道“大胆,岂有此理镇国公府岂是你说怎样就能怎样的”
聂祁姝毫无畏惧的迎上镇国公凌冽的目光道“是不是国公爷心里比我清楚,为何不能听我说完呢?于你也不会有任何损失,到时如果觉得不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镇国公沉思一刻与身后的唐宁郡主对视一眼挥手退去了护卫。
经历了一阵鸡飞狗跳
聂祁姝终于在书房和镇国公说话了
“好了丫头,说吧”镇国公从容镇定的抿着茶说道。
“舅舅可知道韩信之死?”
“这跟我们要说的事有什么关系?”
聂祁姝压下心中的紧张不安继续说道“舅舅现在的处境跟韩信差不多了吧”
镇国公饶有兴趣道“你看出什么了?”
“自古以来都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如今南疆一灭,北燕元气大伤,没有个几十年恢复不过来,而舅舅的功劳却太大了,皇上的封赏迟迟没有下来,是因为已经封无可封赏无可赏了吧,而且舅舅的镇北大将军一职还在身上,手握20万大军恐怕皇上日夜难安”
“连你都看出来了?”世人都只看到了开疆扩土的功勋,却忽略了帝王之术所谓功高而震主。
“舅舅不必吃惊,祁姝自小生活在聂府尝遍人间冷暖,对于这些人情世故反而看得更清楚一些,俗话说预先取之必先予之,想必接下来,皇上会给舅舅一个很大的封赏,异姓王?再以造反之罪彻底清除镇国公一家,请恕祁姝不敬之罪,别说舅母是皇上的姑姑,就是再亲的人在权力面前,也什么都不是”
镇国公一只手指敲打着茶几问道“所以呢?”
“犯错,借机请辞镇北大将军一职交出二十万的兵权,在我看来这二十万的兵权交与不交都一样的,与舅舅不会有什么损失,毕竟这二十万大军的将领都是舅舅一手带出来的项家军,只要人心站在舅舅这一方镇北将军一职有没有都无所谓”
镇国公深思片刻“犯什么错?”
“聂大夫人要把我嫁给武安伯”
“老夫为什么要帮你,因为你手中的东西?”
“我没有你们要的东西,但是我有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