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我来了。”洛梵带着素素在事后没有回到竹阁,而是走到了灵楼所讲的禁区,也就是祠堂。老人一如既往地扫着地,扫落这满地怎么扫也扫不完的枯叶。洛梵记得在自己即将沦陷的时候,有个苍老的声音传来,让他事后来祠堂后院。
洛梵知道这是一个高人,从他的那些凡间三教九流来的回忆来看,凡是真正厉害的人都不会显山露水的,藏得越深就是越厉害,表面上看起来也就是越平凡,就像是那扶逍遥,看起来是酒鬼一个,整天喝的醉醺醺的,但是除了几个知根知底的师兄师弟,谁都不知道他的修为在整个不周山都是隐居榜首的,虽然这只是洛梵的个人猜测,但是那天这么多的扶字辈人物来拦的都是那一个看似醉的连路都走不稳的酒鬼而不是那个一身英气勃发的女真人扶岚。
“来了就好,来了…去那边的石亭坐一会儿吧。”老人的话语的的确确平凡得紧,就像是凡间农夫的话语,而不是那种高手,如果换做是扶杉或者扶风的话,估计就会说一句或者说都不会说直接连个示意都没有的,以此体现他们的高人风范。当然,扶风是他的师傅,他能做的也就是在心里稍加鄙夷一下罢了,除此之外,对于那个不近人情的、感觉很便宜的师傅,说句实在话,他是没有任何感觉的,就好似是陌路之人一般,倒是还不如大师兄和扶逍遥来的亲近。
洛梵走到一处汉白玉所制的亭子,三刻“天青冢”三个古体篆字,看上去乍看平凡,但已是修炼了如此之久的佛道两脉,眼光不可能不长,个中精妙却是让洛梵吃惊不已,虽然无法体会其中全部奥妙,但是洛梵看得出来这是一种“势”,犹如气质和气势的杂合体,不得不说这个字的沉稳厚重但又是不失敏捷和凌厉,给人一种臣服与心安的感觉,但如果用在剑道之上,那这个人的见到修为简直是难以想象的可怕。
“前辈…”洛梵欲言又止,虽然心中有些许疑问,但是他也不确定这个亭子的古怪,对于他来讲,这个亭子让他感觉不像是一座建筑,更像是一件法宝,这个亭子外观不是八角亭,也不是四方形,而是规规正正的六条边,一共六个角,每个角上还挂着一个铃铛,颜色或明或暗,只有黄蓝红三色,最让人感到疑惑的是,这个亭子给人一种无比安宁的感觉,没有任何波动,而亭子中间则是三个**,互成对立夹角,也是黄蓝红三色,最奇怪的是这个亭子的名字竟然是取的“冢”字,而且还是“天青冢”,那岂不是天得坟墓吗?好大的口气!
“坐吧。”老人将破旧的大扫帚放好,转过身来,向**上指了指,洛梵坐在了蓝色的蒲团上,顿时明白了不少奥妙——原来,在洛梵坐上蒲团上得刹那,一股不必浓厚的灵气从蒲团中涌出,有如流水一般洗涤着洛梵全身,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而就在此刻,他发现了怀中的金珠竟然吸收灵气吸收的尤为厉害,而洛梵整个人也因为这颗金珠快速吸收灵气的关系全身以一种疯狂地速度在被灵气洗涤着,不过是片刻,洛梵便是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境界竟然已经稳定在了洗髓之中,根基竟然并未受到丝毫动摇!
老人似乎并没有看到任何异常,只是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你是这肃正堂新进弟子吧?”老人不知从何处搬来了一套古朴的茶具,自顾自地冲泡起来,随着小火炉之中的蓝紫色的灵火温度渐高。一股浓郁的灵气的也消散开来,只是弥漫在这亭子之中,经久不散,青玉色的沙壶,碧波色的茶水,香浓清澈凛冽的茶味儿,一老一少,接在这奇特的汉白玉亭子中组成一幅恍若只有仙人才能体会到奥妙的画面。
“晚辈灵琅,肃正堂二弟子、掌堂大弟子,不知前辈尊姓大名,晚辈叨唠了。”洛梵仍然是那样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虽然在老人的示意下,喝了一杯灵气浓郁的仙茶,气氛好了许多,但是他仍然不知道这个中的目的,所以还是得小心翼翼。“恩,这肃正堂一代不如一代了,到了你这一辈只有一个半弟子了,哎…”老人并未回答洛梵的问题,而是神情淡然地低声说道,眼神看向了院落中那一颗不断飘落着黄叶的大树。“你也不要前辈前辈地瞎叫了,老头我一个扫地的,怎敢当得起你们这些关门弟子的称呼啊,不如…就叫老头子我…”说到此,老人却是一阵子不语,似乎想起了什么,老人不语,洛梵自然不好回答。“我也忘记不少东西,名字么——个称呼而已,不如——就叫我枯叶好了,人生大起大落,由生到死,如新叶渐青,青叶渐老,老叶渐黄,黄叶渐枯,枯叶将落,化为黄土,不过是到头来终为土灰罢了,如是修真之人,一道正永恒,然则世上岂有神仙哉?不如快意恩仇,不留心结魔愁憾事才是真的。如是一叶枯落,若是未了生平事,亦是不甘,则生戾气,化而为妖为魔,若是了却平生事,纵身死道消,亦无所汗颜,潇洒有如成仙。”不知为何,老人说了这一般话,也不知为何,洛梵心中竟然有所明悟,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明悟的究竟是什么。
“请前辈教我。”洛梵一拱手,向老人说到。
“教你,我能教你什么,教你煮茶,教你扫地,教你琴棋书画倒是可以,教你修炼的话,老头子我还真是没有那个能力…”洛梵不为老人的话语所动,只是双手拱着,诚恳无比,老人的话说到此看了看洛梵也是停了下来。“那好吧,你如果想要我教的话,自己有空就来此处,每日清晨卯时三刻来此,替我将这地扫了,然后自己在这亭子中煮上一套茶,待我醒来之后,地要扫好,茶要煮好,恰是温热不可过冷也不可过于烫热,且味道如今天这般便是足够了,之后我满意,便是教你琴棋书画。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让你做件事情,你把这卷上得字全部抄上一遍。”说完,老人从袖口中拿出了一块青灰色的破烂不薄卷轴扔在了洛梵身上。洛梵心中一喜,还以为是什么道法妙诀,打开一看,心中疑惑方才甚深,原来上面只有一个字——“永”,而且是有如雕版书籍一般,上面足足有一千个“永”字,一模一样,没有行书草书隶书,只有楷书。洛梵怎么看怎么看不懂,虽有疑惑,但是还是放在了肚子里,将卷轴收了起来。
“若是不懂,多抄几遍,书法可通玄,何为天人合一,这书法之中尤为重要,不可拘泥,喝了这一杯茶,你先回去吧。”
……
今日素素倒是出奇的安静,没有乱飞乱叫,也没有东蹿西逃,只是安安静静呆在了洛梵的肩膀之上,这家伙,似乎身体又重了不少,洛梵在回去的路上,也是只能如此无奈地想到了这一点。天色已然不早了,洛梵仍然安静地走着,肃正堂山上,巨大的银月洒下清辉,铺亮了迷失的山路。
突然,素素一个扑棱棱地飞了起来,在洛梵的身上猝不及防地啄了几啄,弄得洛梵哇哇大叫,就在洛梵正要发火抓住它的时候,素素又是一个劲儿地向山中飞去,洛梵心中有些气恼,便是拔腿而追,奈何素素不知怎的,无论洛梵怎么追,一人一鸟距离相隔刚刚好,洛梵反正怎么抓都是抓不住的,这叫个恼火啊,身为一个修真人士,竟然连一只鸟都抓不住,感觉也太窝囊了,虽然心中有些感觉“诡异”的味道,但是洛梵毫不犹豫地追逐了过去,他确实没有发现,自己依然进过了自己的小竹屋,在后山草丛之中的小道上奔走。
“思过崖”——刚刚洛梵被一块石头绊了一脚,差点摔了一个跟头,但是他也是没有丝毫停滞,而是更加奋力奔跑了上去,月光下,越过人的草丛不断耸动,后山之中,一人一鸟似乎在玩着奔逐的游戏。
断然之间,洛梵停了下来,因为他猛然发现自己似乎迷路了,周围不再是郁郁葱葱的竹林,而是一大片幽蓝色的海棠花林,个中有着不少的绯红色的桃花树,山中无寒暑,也许这就是花儿不凋不谢不败的缘由吧,只是眼前景色过于奇特美丽,让洛梵不能自己,一路走着,洛梵一路惊奇,因为个中不光有海棠和桃树,还有溪泉和苍松,以及各种药花丹草、松子梨果。
再往前——荒了,没有什么数目,匍匐在地的青草倒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此时,一间破旧非常的大竹阁赫然呈现在自己眼前。
月光温柔,清辉万丈,照亮了大地的同时,却是将这竹阁衬托的乌漆抹黑,更加的阴森渗人,洛梵小心翼翼地绕过竹阁,到了竹阁后面,确实发现已然没有路了,悬崖一片,而周围却是岩壁坚挺,似乎万年风吹雨打,经久不衰。洛梵一开始没有走过去,因为悬崖并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特别是在这不周山上的悬崖,其上的罡风可以让你没办法留在上面。
“素素!”洛梵猛然发现素素正站在悬崖靠后边岩壁上得一棵松树上,死死地抓着!“惹祸精。”洛梵暗暗骂了一句,却又是无可奈何,毕竟这是自家的灵宠,只能够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越是靠近哪里,洛梵发现自己的身子越是轻盈,这可不是好事,洛梵知道那时罡风的吸力,终于走到了那里,洛梵双手连忙抓紧了松树稳定了自己的身子。
“这是——”洛梵刚刚要去抓素素,却是发现,这颗松树的岩壁上满是字和图样,而且零零散散的,凭借洛梵如今的记忆,这些东西瞟上一眼竟然不能明白清楚而且还不能完全清楚记住!月光虽好,但是一大片都被阴影挡了下来,于是,洛梵只能用手摸了上去,修行到如今,在暗中看清楚东西这点能力还是有的。“哗啦——嗡~~”洛梵猛然摸到一个圆环,奋力一抽,随着一道清越非凡的剑吟嗡鸣之声传出,月光下,一道翡翠色的霜华划破长空。
“剑宽一指半,细薄如蝉翼,长四尺,无柄,只有一金色环扣,乃是一柄软剑,光华轻盈柔和,沉着内敛,乃是上品,上刻弱水二字,却也恰当。”洛梵已经退下,手中轻抚着这一柄意外得来的飞剑。他想不明白,究竟是何人竟然可以把一柄软剑封印得如此之久,他刚刚用解禁之术破了上面残缺不全的禁制,此剑轻盈软弱有如薄丝纱绫,毫无飞剑的刚性,但是究竟是何人竟然可以将这把剑笔直打入这悬崖岩壁之中,而且可以使得已经被封印的剑不收丝毫损伤,慢悠悠地,他想着想着,又想到了那些字迹和图案…
第二日早上,洛梵带着抄好的一千个“永”字来到了祠堂,没看见老人,但是他看到了那一把破烂的旧扫帚。于是,扫起了满地枯叶。这一扫不要紧,还真是吓了洛梵一跳,首先是这把扫帚竟然奇重无比,其次是这里的叶子竟然也是奇重无比,若非洛梵已经有洗髓的根基,恐怕连扫帚都提不起来吧,只是他没有什么心情扫地,满脑子的“永”字和昨天看到的字迹和图案,让他扫着扫着就走形了。地难扫,心烦闷,意思不解,千般难寻,终始觉得这一切看似毫无关联却是又有点丝丝相关,说不清道不明。
“平心——静气——坚守本心,抱守元一,天塌地惊,水波不兴,他山他高,吾神自昭,天海云涛,吾自逍遥——诸般如是,皆由心起,摒除杂念,墨守空明便可。”熟悉的声音传来,洛梵有如被醍醐灌顶,整个人瞬间的呆滞之后出奇的安静了下来,并且默然不语,地还是那样扫着,可是扫的已然不是叶子,而是杂念,直到这地上恢复了原先的一尘不染,放好了扫帚,洛梵有些明悟,因为他看到了地上的枯叶又开始堆积起来,先是稀稀落落,然后是薄薄一层,最后慢慢开始厚实,一日不扫,已是堆积如山,如果是两天八天,八年十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