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昏迷的这段日子,已经到达了北冥国境内。而此刻,我正躺在北冥国的驿馆内,我后来才知道,我们进入北冥国已经好几天了,当时莫子骞等人找到我,立刻马不停蹄的赶路,沙漠的气候太过干燥,而我身上的伤口太多,根本无法清理干净,也没有足够的草药治疗。
好在翠儿立即飞鸽暗燕,及时送来特制的膏药,还有一些处理伤口的中草药,暗燕势力遍布各国,当然都是隐于暗处的,否则初到北冥国还真不知如何寻找齐所需的药材。
清蓉公主已经入召进了宫,送亲史团尚在驿馆内休憩,待公主与北堂寒大婚之后便可打道回国。
莫子骞却不许我出门了,说是我的伤很严重,不能出去吹风。我却不允,风大我带上斗笠面纱便可,为何不让我出门?
这让我想起将他当做爹的日子,那些日子,都是他陪着,也是这般,霸道的不让我出门,真如同管女儿般照顾着我。
这天莫子骞刚去趟北冥国皇宫,踏脚而归。
淡淡的吩咐将贺礼备好,今日北冥皇宫设宴,款待我送亲使团。几个亲兵皆去准备,还有一众丫鬟,突如其来的全进了队伍,每个人的面孔都很生疏,我却是一惊。
刚刚端茶过来的林岚进来时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跤,她却迅速稳住,茶壶滴水未落…还有其他的丫鬟,似乎都不同寻常,个个身怀绝技。
我突然想起莫子骞走之前对我说的话,他说沈府的案子交给他,一切让他来安排。莫子骞他…是想安排这些丫鬟进皇宫吗?
突然就感觉一阵酸涩,一点感动。
然而,我怎能让他涉嫌?若是我进了北冥皇宫,就算不慎被抓,尚有最后一张王牌,虽不能有十成的把握,但至少却是不会丧命的,如果真如南帝说的,北国皇帝很疼我娘的话。
若是莫子骞被擒,只有两个结果。一是被当做细作,处以极刑。再是身份遭识破,被当做人质要挟。无论哪一种,我都是不愿意见到的。
无人时,“子骞,今日进宫,你会带我去吗?”我低低的问莫子骞。
半晌,他嘴角轻勾,“这小会儿,就舍不得我了?”调侃的语气,说的我面上一红。
外面艳阳高照,远处还能听到人群的高声吆喝,应该是座繁华的都城,让人联想到京都,这里会比京都更繁华么?
“你听,远处的吆喝声好热闹,我好想去看看…”我无限期待着。
莫子骞幽深的目光带着疼惜。他抬头看着天空,一片澈蓝,万里无云。偶尔几只大雁飞过,划过一道伤痕,一闪而逝,瞬间不见踪影。
“洛儿,你相信我,以后这万里江山,只要你想,我就陪你去,但却不是现在。沈府的案子让我心惊,那次沙暴,我差点就失去了你。我自责,更多的是害怕,我真害怕你就此离开我。所以我,不能让你冒一点危险。”
他的声音带着清冽的味道,淡淡的,却让我心头一暖,我从不知,原来他是这样在意我的。
但这并不是我所想,做这牢笼中的鸟儿,被困在小小的牢笼,被严密的保护好,失去了那片自由翱翔的蔚蓝天空。
一只刚学会飞的新燕低低呀呀的飞过屋檐,它飞得摇摇晃晃,时而不稳几欲跌落,却拼命的煽动着翅膀,一次次坚强飞起,多像初成长的我。在这尘世里,跌跌撞撞的长大,没有港口,不能停靠。
“大雁失去了天空,便不是大雁了。子骞…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从小,我爹就将我当做男儿来养大,虽然李婶说爹是为了不让娘有遗憾才骗了娘心安。然而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我却有些明白爹了,或许爹便是怕有一天,我真的孤立无援需要一个人面对时,能够凭着自己的力量,自力更生。
有些事情,我需要独自面对,若长期在你的保护下生存,终有一天,我会失去自己的翅膀,不再能飞翔。。”
他目光变得晦涩,嘴角紧抿,失去了往日的风轻云淡,却是微皱眉头,似在思索我的话,“洛儿,我不会离开你,若是你失去了翅膀,我就做你的翅膀,你想去哪,我都带你去。”
“我现在想去皇宫,就算是一无所获也好,只这一次。”我沉声应。
莫子骞定定看着我,紧抿着唇。良久,无奈的叹息,“洛儿,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我一见他表情,就知道有戏,“我保证不冲动,不惹事。”
见我一脸认真的发誓,莫子骞宠溺一笑,“记着让翠儿帮你打扮的丑一点。”
美人一笑百媚生,却不知,男儿一笑,亦是亮了整片天空。
晚宴,在翠儿的“精心打扮”下,我终于以掉进人堆里都找不到的姿色跟着进了皇宫。因为那次风沙毁了我的人皮面具,所以小雨这个身份是不能继续用了。
好在翠儿当初就知道,到北冥国这一趟不平坦,担心要用到几重身份掩盖,准备了好几张面具,这次我让翠儿将我打扮成莫子骞的贴身丫鬟。
其实我知道,不仅是我的人皮面具毁了,我自己的整张脸也是惨不忍睹,沙暴中的沙子如同尖锐的刀子般,划破我的脸颊,我知道这张人皮下面全是横七竖八的伤口。
翠儿知道,莫子骞知道,只是他们都不说,就如同上次沈府出事那般,隐瞒着我。然而我怎可不知?那身上,手臂上横七竖八的伤痕如此刺眼,脸上又怎能幸免?而且翠儿每日为我涂那么多药草,我闻过,与我脸上敷的药草一样,都有淡淡的雪莲幽香味,应该是一样的。
然而我并不十分在意,也不想辜负他们的一番心意。
我的肤质很特殊,伤疤愈合的很快,且不轻易留疤。小时候我跟着师傅学武,难免会不时受伤。不敢告诉爹,不想在他心里觉得我没用;也不敢告诉李婶,怕她担心,就这样随它自生自灭,却是奇迹般的一点疤痕都没留下,这是我不担心的原因之一,再者,我相信翠儿的医术,她定会尽全力将我医好。
莫子骞在见到我穿女装之后,眼神暗了暗,带着些微不悦。我被他这样的目光盯得生出几缕心虚,他那蓦定的神情让我觉得,他已经将我的心思看穿,这种感觉—很不爽。
天色已经稍晚,我们到达皇宫时,一弯新月划过精致的角楼,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清冷的光,皇宫里显得神秘而安静。
步步入内,每隔一段路口,就放有根约两米高的亭柱,亭柱上端槽型,上面放着照明用的夜明珠,每颗夜明珠都价值不菲,将这夜色下的皇宫照的有些亮,又更添一份华贵。
再走近,已经听见丝竹歌舞的声音。待我们入了席,小心的安坐好。北冥帝后齐坐,北冥帝威严,北冥后雍容端庄。
方将坐定,北冥帝已是浑厚爽朗的笑声响起,“各位使团远道而来,鄙国不甚荣幸,贵国公主以千金之躯下嫁我北冥国,鄙国感念两国友好邦交。这一路途辛苦,鄙人在此敬莫都尉及众位将士,辛苦了。”
莫子骞起身,众人也跟着起身,他声音浑厚而清冽,声音不大却刚刚能让在场的每个人听见,不张扬,不低卑,“帝皇客气了,送嫁公主乃我辈之幸。帝皇宅心仁厚,恩泽万世。今日得以见得帝皇天颜,实乃修来之福。”
众人又是客套一番,便开始赏舞乐丝竹之乐。
北冥皇帝身躯高大挺武,虽已是迟暮,却是依旧矫健骁勇。他虎目生威,鼻梁高挺,留着厚胡子,单从相貌上看,已是人中龙凤。
我偷偷打量着这位久坐龙椅高高在上的君王,这便是我娘的哥哥,我的——舅舅。这些词对我来说很陌生,我对除了感觉威严,对他再无其他感觉。
但毕竟是我的亲人,我曾以为,自己是孤儿了,却不想有这样多亲戚,但是却也不能相认。此刻他带着微笑的脸,让他的脸部刚硬的线条稍稍软和,却在感受到我打量的目光时,探出一抹探究,表情却是纹思未动。
我心一惊,迅速转过眼神,望向高墙巍峨的殿顶,殿顶上用代表尊贵的黄色花岗岩雕刻着龙凤呈祥图,逼真而气派。
“清也代王兄,感南诏国皇帝良辰美意,促成这鸾凤和鸣的好亲事,清敬诸位一杯。”一声清冷而透着淡淡气势的声音,我抬眼,一个头挽着上好古玉的仙姿少年,年岁约和莫子骞差不多,手执酒樽,说话间淡笑,让人如沐和煦春风,便是北冥国太子,北堂清。
果然人如其名,他浑身透着清冷而又淡如春风的气质。两种不同的气质,却在他身上演绎出了惊人的融合,似微风中夹杂着细绵的春雨,让人有些微冷意,却又软绵的叫人舍不得舍弃。
却见北堂寒眸中寒芒一闪,瞬间尽逝,恢复往日的温和微笑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