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略知一二,”我回答,“欧冶子是战国首屈一指的铸剑大师,曾在秦溪山下湖水边,取当地铁英沙,为楚王铸剑,乃成龙渊、工布、泰阿三剑,斩金断玉,精美绝伦,轰动天下!”
爹点头,转身走过来,擎起龙吟剑仔细观瞧,剑身和剑柄在烛光下闪烁着莹莹的粉光。
我忽然醒悟到什么,停住不再说,爹抬头看我,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我疑惑地说:“据传,欧冶子汲水淬剑,剑身忽然出现了五色龙纹,七星斗像,所以,龙渊剑亦称七星剑,而这龙吟剑也有龙形显异,且剑柄上镶嵌七宝成斗状,莫非……”
“莫非什么?”爹问。
“莫非……”我摇了摇头,还是没有说出来。
“莫非这龙吟剑与欧冶子、与龙渊剑大有干系,是么?”爹干脆自己说了出来。
我大惊:“爹也这么想?”
爹凝重地点头:“爹从军时曾在战场上救过一位老兵,他家世代铸剑。为报答我救命之恩,他告诉我,他家本来祖传一本绝密《剑籍》,祥述历代名剑来历、神奇之处及下落,可惜三国时毁在战火中。其中,就讲到这把龙吟剑!”
“原来这龙吟剑是大有来历的吗?”我追问。
“本来爹也不确认,不过据那老兵讲,此剑是并龙渊、工布、泰阿三剑一起问世的,只是欧冶子并未将之献给楚王,而是偷偷送给他爱之不得的一个情人。”
“情人?”我好奇极了。
“嗯,欧冶子铸剑虽堪称一绝,可他毕竟只是个凡人,只要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他爱上了一个女子,奈何那女子被楚王作为政治工具,嫁给了邻国的太子。”
“那女子是谁?”我问,“历史上可有记载?”
爹摇头:“古来重男轻女,虽宗室嫡亲女子尚不轻易入家谱,何况一个庶出的呢?”
我不再追问,静听下文。
“那女子,就是楚王的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没有正名,只有个小名唤作蒹葭。”
“蒹葭?我知道,”我说,“《诗经》秦风里说,‘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爹看了我一眼:“不错。这位女子正如诗中所吟,可见不可得。她虽与欧冶子两情相悦,奈何二人命运皆不由自己做主,最后欧冶子只好特意打造了这把龙吟剑,赠给公主,以做念想,不久抑郁离世。蒹葭公主出嫁之后,生下一个私生女,唤作灵逸,偏好侠武,蒹葭公主便将这把龙吟剑转给灵逸,练成绝世剑功。相传灵逸曾拜世外高人为师,她又冰雪聪明,融合琴学,自创一套灵逸琴曲剑术,莫测高深,世无能敌,慕者如云。可是她拒不收徒,在暮年寻山访川,将龙吟剑藏匿,无人能知,不久灵逸便也溘然长逝,这龙吟剑和琴曲剑术的下落,也就湮没不闻了!”
爹说得惊心,我听得动魄,失去言语。
爹举起那张纸,向我招手:“然而仅凭古说,也不能就确认什么。但爹刚刚在烛光下有了一个新发现,兰儿,你来看!”
我走过去,爹将纸对着烛光,光影跳动,映在纸背,竟有几个篆字,赫然出现:“灵逸琴剑!”
我声音失控地:“爹!”
爹捏着那张纸,怔怔地道:“不可思啊不可思,真的没有想到,千年之后还能再睹此绝世剑学。兰儿,其实,如果只得到水龙吟神剑只是得其锐利而已,真正的奥妙还在这灵逸琴剑哪。按说图纸千年真空封存,见空气阳光后都会弥散,变齑成粉不可挽回。多亏了这张冰蚕素绢啊——”
我好奇地问:“爹,什么叫冰蚕素绢?”
爹看了我一眼:“爹也是听一位世外高人讲的,冰蚕本是溟海中万年飘浮的冰山之上琼瑶玉枝上所产,食玉英花,三载吐丝结茧,丝缕洁白晶莹,就如清朗澈寒的玄冰丝,若能采而编织成绢,穿在身上,虽三伏天犹似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若用来书写,笔墨流畅,不渍不洇,虽千万年沧海桑田,亦不败腐,这也就是,我们今天之所以还能见到灵逸琴剑的原因。”
爹把冰蚕素绢递给我,我受宠若惊地接过:“可是爹,人家想学这灵逸琴剑啊!”
爹摇摇头:“这门武艺出神入化,已不单单是一门武功了,它融合了旷世琴学、舞术,恐怕已不是一般庸夫俗子所能参透的了。兰儿,此物来之不易,你还是把冰蚕素绢好生收好,做个寻常女孩便好。”说完,爹负手出门,离开我的房间。
我嘴上没再说什么,然而心里还是在犯嘀咕:“不就一个剑图吗?有什么难的啊,杨过和小龙女在古墓里发现********人形符号,不也练成了吗?我不信我就参不透这琴剑图的秘密!”
我把那张图绢平放在桌子上,歪着脑袋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有什么出奇之处。说真的,这些招式,也只是单调呆板的符号而已,若强记硬背地练下来,也就学些拳脚pose,但其中的真谛恐怕就得费上一番周折了!
叹了口气,我收起冰蚕素绢,百无聊赖地支着脑袋呆坐。一眼瞥见那把潇湘琴,忽然想起慕蓉先生悄悄交待我的几句话:“姑娘如想一窥此琴真正妙趣,当于风清月朗之夜,寻山地旷野僻静之处弹奏。”
也好,反正这灵逸琴剑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什么奇妙的,我不妨去弹弹琴吧,不是说琴剑合一吗?那我就去试试看,能不能从琴曲中得到一些意外的收获!想到这,我披上长衫,抱琴出去,一直来到自家附近的竹林里。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我在院外竹林里盘膝而坐,潇湘琴摆在腿上,自娱自乐,随手成调,把王维的《竹里馆》谱了曲,浅吟低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