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含笑而立,带着身后九人站在幻虚宫门前不言不语。
乔小七正在心中琢磨着,幻枫此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站在那青年身前,诧异地打量了片刻,而后拉起青年的手,笑道:“师弟,三年不见,长高了,也修到了天仙境界,师兄真是……真是无以言表!”
后面的小辈弟子一听那青年修到了天仙境界,“哗”的一声议论纷纷,便如乔小七起初的惊讶一般。
青年却不以为意,对着幻枫恭敬地施了一礼,道:“师兄过奖。雁诚这次来,一是受家师嘱托,为我仙山岛幻虚宫出上几分薄力,二来……”顿了顿,青年说:“二来有事请师门相帮。”
“师弟说的是哪里话。”幻枫故作神色,看得乔小七轻哼一声,“大师伯虽远居他处,但总是同为幻虚宫门下,互为相帮也是应该。雁诚,走,进宫里说。”
原来是大师兄门下的弟子,乔小七恍然大悟。关于大师兄,他至今了解得不多,只听师尊师母说过只言片语,但大师兄虚承留下的那本笔记,却是印象颇深,一看便知是了不得的高人所留。
幻枫与青年并肩走着,待距离荷花池颇近时,乔小七忽的浑身汗毛直竖!侧目一看,花青瑶探出身子,抚摸着池中的一只水鸭,似是对方才发生的一切毫不在意。
年龄相仿,境界仿佛,难怪花青瑶也生了好斗之心,不再隐藏自己,天仙境界一目了然。
淡淡的灰尘在二人中间波浪般飘来荡去,青年与花青瑶较劲于无形,不分上下。处于旁观者角色的乔小七暗自蹉叹,心道自己何时能修习法术,又何时能像他们一般扬眉吐气。
双方互相试探了一阵,幻虚宫弟子皆在心中为青年打气,幻枫及时打断了他们,道:“雁诚,师兄来给你介绍,这位是花仙岛十香谷的花青瑶花仙子。”
有人出言相劝,二人灵力同时一收。
青年看着花青瑶的背影,眼神中顿时浮起了万种颜色。他慢步上前,扫了一眼乔小七和珊儿,然后对着花青瑶施礼道:“在下幻虚宫门下付雁诚,见过花仙子。”
花青瑶这才缓缓站起身来,却以手掩口,故作惊讶道:“这位样貌不凡的小哥莫不是十三岁就修到地仙内丹期的付兄?小妹真是眼拙了,望付兄体谅一二。”
“青瑶妹子莫说这样的话,你我两家同仇敌忾,唤我雁诚即可。”
你一言我一句,两个天之骄子仿佛提早就相识一般,逐渐聊得甚是投机。乔小七和珊儿在一旁坐着却无人理会,幻枫也不与介绍,那虚承一脉门下的付雁诚恐怕只当他们是寻常弟子了。
二人分别,仿佛依依不舍,但付雁诚走远后,花青瑶却脸色一变,道:“呸!浪荡小儿,也想沾上本仙子。”
乔小七和珊儿面面相觑,心道方才还和人家聊得火热,人家一走怎得忽然翻脸。
花青瑶说:“你们别看他生得像条汉子,说话时却言语轻浮,一看就知不是什么好东西。珊儿妹妹,你可得离他远点儿。”
珊儿疑惑地眨了眨美目,乔小七却牢牢记下了花青瑶的话。有云鹏一个前车之鉴,他再也不想自己和珊儿再受一次人仙的戏弄。
三人所坐的时候已不短了,乔小七刚想问问花青瑶是否要移驾别处,只听场中弟子又传出了一阵小小骚动。
“是含涧山的人。”
“哈,还不错,有一个天仙,后面的可就不怎么样了。”
乔小七、珊儿俱都一愣,心道难道是含涧山也派人来了?那个让他们受了无数苦楚、屈辱的含涧山,海中青、海中群、虚泽、海安胜……
缓缓地转过头。果然,当中一人,虎背熊腰,手提三尺清寒,正是海安栋!
多年不见了,海安栋大概也有了三十多岁的年纪,仙人自然不会如凡人一般易老,何况海安栋已修到了天仙境界,所以仅是眉宇间多了些成熟味道。
频频的拱手,几乎一人不落,但海安栋受到的待遇与付雁诚比起来却是天差地远。一个天仙境界,十二个地仙凝气期,这般阵势已超过了付雁诚十人,可大部分幻虚宫弟子们只是略微的回礼,然后各作各的事,也没有幻枫一般的二代弟子前来接应,分明是遭到了冷遇。
海中青、虚泽当初在幻虚宫与诸位师兄不和,乔小七略有耳闻,所谓“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近邻”,该是如此了。乔小七思忖道,当初在含涧山山顶亏得海安栋及时出言袒护,否则难免有性命之忧,别人冷言冷语,自己却不能坐视不理。
“诶,这人可没见过,居然也是天仙境界,你们幻虚宫人才真是不少。”花青瑶虽是如此说,并没有过多关注海安栋,仅仅是瞟了一眼。想来对她而言,这般年纪修到天仙境界不足为奇了。
“花仙子稍坐。”拉着珊儿的手,乔小七二人直奔海安栋而去。
到了近前,他却不知该如何作礼。“师叔”的身份不应过分恭谦,可不恭谦又不显诚意。最终乔小七还是半俯下身,施礼道:“海大哥,近来可好?”
乔小七和珊儿从人群里挤过,海安栋起先没注意到他们,听到乔小七作礼,他忙转过身,下意识地回道:“安栋一切安好,这位……小七!”
紫衣,束发,腰跨仙剑,早不是当初那只小妖了。海安栋若不仔细分辨还当乔小七只是寻常弟子,“小七……小七师叔,哈哈,安栋失礼了。还有珊儿仙子,安栋告罪,告罪。”
爽朗的大笑,笑得乔小七和珊儿俱都脸上一红。
故人相见格外亲近,客套之后,乔小七道:“海大哥,夫人的身体还好吗?”
珊儿借机也问:“还有小姐,小姐怎样?”
“二位莫要乱了辈分,唤我安栋即可。”提到海夫人,海安栋眉目轻皱,道:“母亲的身子本就不好,你们都知道,这些年来也幸亏家父精心呵护,所以除了身子弱了些,别无他恙。至于安琦”,海安栋看着珊儿,笑道:“安琦没事总念叨着你,若有时间回去看看她吧,她一个人憋在山里不嫁人也不修炼,家父瞧着她总是不顺眼。”
“小姐……”珊儿深知海安琦的性子,深闺简出,这些年来想必是受了不少苦闷。
还记得在那处小潭,海中青不顾女儿年幼体弱,说打就打,乔小七可以想象海安琦在含涧山过得如何。接着,自然就想到了虚泽、海安胜等人。
“这次你们也是来参加七派聚议的?”
“含涧山乃是幻虚宫分支,自然正是。”海安栋道。
“大长老和戒律长老怎么没来,还有那个海安胜呢?”
当年乔小七在含涧山的那些事,海安栋不可能不知道。古怪地看了乔小七一眼,他说:“家父要时常照顾母亲,师叔现在负责督促小辈弟子们练功,安胜的功力火候还浅,所以都不能前来。”
乔小七不禁冷笑。在师母的“万里镜花术”里,他可是看得明白,海中青根本没有海安栋说的那般脱不得身,怕是因为宫内的四位师兄外加自己这个师弟都得罪个遍,所以也没脸来幻虚宫,才派了海安栋来顶事。
看到乔小七脸色阴沉,海安栋哪里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唉叹一声,道:“师叔,从前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就给安栋还有安琦个面子。”
海安栋毕竟于己有恩,乔小七不好当面驳斥,只得悻悻道:“我都不在含涧山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也是,安栋多嘴了。”海安栋朗声笑道。
三人聊了一阵,乔小七不好撇下花青瑶一个,于是告辞。与此同时,总算有小辈弟子来接应海安栋一行人,给他们在大殿外安排了简单住处,海安栋自然毫无异议,欣然前往。
此刻距申时大约有半个时辰,场中弟子仍不退散,也不见其他六大门派的影子,一队接一队的陌生人却纷涌而来。这些人衣饰各异,灵力各不相同,大概是如天狼帮一般的散仙。
大部分人都被幻弘引着在宫外等候,乔小七猜想,许是要等六大门派先进,才能轮到这些散仙,不禁暗骂人仙的臭规矩就是多。
有一队人却有所不同。这队人也穿着幻虚宫的紫衣,赶着长车,车上沉重的货物压得演武场的大理石沉闷作响。前面三匹高头大马拉着,若不是幻虚宫大门够宽阔,恐怕还进不来。
加上这些人,已经至少有三拨人不是寻常能见的幻虚宫弟子,乔小七顿时觉得自己这些年来不过是坐井观天,居然连自己门派都没了解通透。
好戏还未上台,演武场便已人满为患。看来千岛国虽大,七派也不是好相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