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隔着纱罩,乔小七仍可以确定头两拳砸在了斗笠人的两只眼睛上。但不知怎么回事,入手软绵绵的,凑起来不舒服得很,而且还有弹性……于是操起拳头,轮向斗笠人的肚腹。
斗笠人被揍得晕头转向,可摇摇晃晃的就是不倒,还趁着偶尔的间隙,用铁棒偷袭乔小七。
打着打着,二人撕扯到一处。乔小七虽然占尽了上风,但发觉斗笠人的力气并不比自己差得太多,只是在招式的运用上极不得法。
如此打了半天,斗笠人浑身上下挨遍了拳头,却仍屹立不倒。乔小七也算是明白了,这怪人定是穿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棉衣,所以才如此不知痛。至于为何要穿棉衣打劫,乔小七心道衣内肯定有机巧,八成是藏了不少银票,不如扒下来看看。
仗着力大,一把夺过了铁棒,然后乔小七揪住了斗笠人,顺着斗篷衣扣,将手伸进了他的衣内。一摸,果然是穿了极厚的毛皮大衣。
时不可待,机不可失,乔小七抓紧了一撮毛,使劲一扯……
“啊!”
一声巨吼倒把他吓了一跳,伸手一看,只见手中那撮毛有白有黑,还有丝丝血迹。
乔小七有些明白了,松开手,方要问话,斗笠人捂着胸口,慌忙道:“不打了不打了,俺认栽了。”
说完,斗笠人就往开源镇方向跑去。乔小七哪里会轻易放过他,捡起地上的铁棒,一掷就把他撂倒在地。
斗笠人这下可着了慌,知道碰到了高手,求饶道:“这位仙长饶了俺吧,俺投降还不行吗?”
“俺上有老下有小,俺要是不在了,全家都得饿死啊仙长!”
“要不,俺陪您几两银子?”
乔小七听他废话了半天,只问道:“你是妖?”
仿佛被一座大山堵住了嘴,斗笠人立刻停止了喋喋不休,将一旁的大铁棒又提了起来。看来被一语点破,他是要以命相搏了。但,只是一刻,他就将铁棒扔了下去。
乔小七熟能生巧,一声低喝“变”,下身即变为一条淡青蛇尾。
斗笠人懵了片刻,之后将斗笠、斗篷一一除去,一副怪异模样便呈现在乔小七面前。
虽是一脸白毛,五官大多皆墨,尤其是一对眼眶,不知是让乔小七揍的,还是天生如此,居然乌黑一片,身上也是黑一块白一块。
这样子实在是闻所未闻,憨态可掬。说是像猫,猫妖该没有那么大个子;说是像熊,可熊也没听说有这幅模样的。是猫是熊,或是其他什么东西,饶是博览群书的乔小七也没翻出个头绪,只当这怪物是哪一支不世出的妖族血脉。
正在乔小七思考间,非猫非熊的“怪物”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裂开大嘴,大概是媚笑,道:“兄弟,没想到啊,你比俺高明,装作仙人去街上行骗,得了不少便宜吧?”
乔小七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却不与他明说,喝问道:“你是什么东西,从哪来的,姓甚名谁?”
脸色一正,“怪物”说:“兄弟莫气,俺也是没办法,混在这人间哪都少不了银子,只好在街头转悠,好寻个‘肥鸡’下手。”接着,他一挺圆滚的肚皮,说:“俺出身上古妖族猫熊一脉,就住在十里远的竹林里。这不幻虚宫招收妖族吗,兄弟俺就来碰碰运气,不想竟碰见了兄弟你,嘿嘿。”
“少废话,问你名字!”
“这个……俺……俺也没个正名,就叫哨兵吧。”猫熊“哨兵”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答道。
“哨兵?我看烧饼还差不多。”乔小七忍不住“噗嗤”一笑,道:“你怎么叫这么个怪名字?”
见气氛活络了起来,哨兵从腰间掏出一块竹片,边嚼边说:“以前和一群小妖在一块儿,俺经常给他们放哨,所以就叫‘哨兵’了。”
乔小七好像猜到了什么,问道:“怎么,你也没有父母么?”
闻言,哨兵忽然停止了咀嚼,冷冷道:“俺父母,还有那群小妖,早教人仙给杀了。俺命大福大,装作普通野兽,才逃过了一劫。”
同为妖族,乔小七十分理解哨兵的心情,于是拍了拍哨兵的肩头,以示安慰。接着一猫熊一蛇妖盘坐于地,各诉往事,聊得甚为快活。
原来哨兵是偶然间打杀了一个过往侠客,才混上了这身行头,摸进了人类世界。此后,也知道不能常干要人命的事,否则早晚会引起人仙注意,所以一直间断地在村外镇外做些劫道生意。不想今日,竟栽在了看似半点灵力也无、长得也纤瘦的乔小七手上。
乔小七见人家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又算是同族,自己也不好不坦诚相对,所以将过往曾经大致说了一遍。
没想猫熊哨兵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眼泪汪汪,大叫道:“哎呀!原来是七爷,可算找到你了!”
乔小七把手一甩,道:“你个夯货烧饼,少来这套!”
哨兵不依不饶:“七爷,我跟你说个事。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把我收进去吧,外面的日子不好过啊。”
蛇信一吐,乔小七翘起尾巴,道:“看看吧。”
接着哨兵好似寻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说什么也要拉着乔小七到洪客楼三楼吃喝一顿,再歇上一宿,明日好一同上路赶考。乔小七被连拖带拽,不得已,只好随他去了。
第三次到洪客楼,暮色渐浓。
乔小七可谓是驾轻就熟,麻利地点了几盘菜,软硬皆有,风度也是偏偏,与人仙无异,看得哨兵羡慕不已。
那对兄妹也没有走,想来他们也订了房间,准备来日前往幻虚宫。妹妹还是抱着那只漂亮狐狸,兄长则不断瞄向乔小七,眼神颇为不善,可乔小七身边的“壮实汉子”仅仅瞅了他一眼,他便不敢再作色。
***
夜深,人已静,只余一猫熊的呼呼鼾声。虽是隔壁,足以令听觉敏锐的乔小七睡不着觉。
其实,他本就不想睡。
点亮了烛火,乔小七仔细查看今日从李先生手中买来的字画。只见画中山山水水,天高云淡,是再普通不过的风景画,无半点特殊之处,更没有昨日的怪异幻境。
上上下下,正反两面,乔小七俱都查了个仔细,直到万分肯定绝无异常后,把画卷一收,盘坐在床。
闭目,稳气,净神。一段心法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型。
眼下青霞微闪,忽觉尾身有异,乔小七张开眼来一看,蛇尾竟随着心法慢慢变长!
“怎的这般巧,蛇族心法?”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尾巴,乔小七欣喜了一阵,又想道:“看来传我法术的并非那天神,恐怕是巨蛇。只是,蛇尾变长又有何用,不过更像是妖怪罢了。”
后来他发现,此心法可以反复,念动的次数越多,蛇尾越是坑长。随着心神一阵疲惫,乔小七知道,多半是体内的些微灵力已然耗光所致。既然已知心法妙用,明日还要参加新进弟子选拔,还是不要胡乱试探了。
方要收了法诀,但只听门“吱嘎”一声,竟然开了。乔小七分明记得,刚才明明插上了门销,怎会如此,莫不是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