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大当家,所有人已集结完毕。”议事厅里,安守荣和刘虎正在沙盘边比划着什么,李雾则站在一旁眉头紧锁。听到门外的传话,安守荣放下手上的指示棒,抬起头吩咐道:“李雾,出去看看,吩咐几个人带着老弱妇孺先走,你也跟着一起走。别忘了,还有他们。”
“大哥,你真的要放他们走?”李雾上前一步,神情有些激动。
安守荣举起手,目光坚定,摇摇头道:“无需多言,去吧。”
“是!”李雾本还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点点头退了出去。
广场上已聚集了很多人,大多是背着行囊的老少妇孺。虽然现如今大家都知道是去逃命,但在他们脸上既看不到悲伤,也看不到慌乱,一切秩序井然,仿佛这一天的到来是早已预料的一般。
一盏茶之前,安守荣就派人过来通知四阿哥他们,让大家收拾行装准备离开。这个结果太出乎意料,能这样顺利的离开,那就说明安守荣还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但四阿哥和八阿哥心里有数,自昨天晚上和那两个女人逢场作戏之后,即便安守荣对他们的背景没有完全明了,也不至于毫不怀疑、放虎归山的。
“四哥,你打算怎么办?”
“走一步算一步吧。”四阿哥头也不回的第一个走出了房间。
兰嫣走出房门,看到广场上整装待发的队伍,还真是被吓了一跳,凑到安琪耳边小声道:“安琪,你说她们的行李是早就收拾好了,拎起来就能走的吧。”
“人家准备逃命,你还在这儿说些风凉话。”安琪瞥了她一眼轻笑道。
兰嫣远远的就看见了李雾,他正背对着他们认真的和手下交代着什么,周身透着一股子肃杀之气,让人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这在李爽身上是从未出现过的。兰嫣自己都觉得好笑,就算他是李爽,又能怎样呢?自己爱他吗,爱过,但现在不爱了。他们之间,也许就是他乡遇故知的一种温暖而已。
兰嫣感觉到有什么人在看她,转过头便迎上了八阿哥不知是怒是悲的目光。兰嫣撇撇嘴,身正不怕影子斜,大大方方的迎着他的目光瞪了回去,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这回轮到八阿哥有些愕然了,他没想到这妮子会有这样的举动,只好收回了目光不去看她。
就在这时,安守荣和刘虎从议事厅走了出来,广场上一下变得静悄悄的,没半点声响。安守荣向前两步,跟四阿哥和八阿哥点头示意后,转身高声道:“各位兄弟姐妹,如今朝廷容不下我们,发兵来缴。以我们的实力,和朝廷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但是,也不能让人家小瞧了咱们,所以这仗不但要打,而且要打的漂亮。今天我让三当家的带着大伙先从后山的地道先走,你们的生命是前线作战的兄弟们最牵挂的事,只有你们安全了,我们才会安心。这场仗不会打的很久,要相信,我们一定会再团聚的。”
安守荣的这番大实话说出口,无非只有两个目的,一是让该走的人安心走,二是让该留的人安心留。至于“再相聚”这种空头支票,随便开开也就算了。
队伍开始有组织的慢慢朝后山进发,那儿密林层叠,瘴气萦绕,如果没有一个熟悉地形的人带路,恐怕进去了也不可能活着出来。
安守荣满意的朝李雾点点头,转身对四阿哥和八阿哥抱拳道:“两位兄弟,如今山寨有难,为兄的恐难再护几位周全了,不如各位就随三当家的下山去吧。”
四阿哥连忙回礼致意道:“从来都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如今山寨有难,我们江湖儿女,岂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安守荣摆摆手打断了四阿哥的话头:“两位兄弟切莫让为兄的难做,你们只是山寨的客人,要真是打起来,刀剑无眼必有损伤。若为此有人送命,你们让为兄的一辈子如何安寝?”安守荣说的真切,让在场的人都为之动容。
四阿哥和八阿哥对看了一眼,郑重的点点头,抱拳道:“那我们这就走了,大当家的保重。”
“报……大当家的……不好了……官兵打上来了!”正当兰嫣他们准备离开之时,远远的跑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他慌慌张张的神色上可以看出,朝廷一方目前定占了上风。
“什么!”李雾大喝一声,还没等兰嫣反应过来,一把冰冷的钢刀就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安琪还没来得及出声,也受到了同样的待遇。
“李雾,你这是做什么?”安守荣大声斥责道,“快放下你的刀,让他们走!”
“大哥!”李雾不知是生气还是着急,额头上青筋暴跳,涨红了脸嚷嚷道,“这都什么时候,还放不下你的仗义!红萼说,他们有朝廷的令牌,那么一定就是官场上的人,有这样的人质在手,何愁大事不成。若是放虎归山,你怎么对得起为山寨拼死拼活的兄弟!”
安守荣沉默了,低着头叹了口气,这神情让他瞬间老了好几岁,让人恨都恨不起来。兰嫣虽然知道脖子上这刀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砍下来的,但是金属冰凉的感觉还是弄得人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说不出的难受。
“跟我走!”李雾扯了一下兰嫣,兰嫣一个踉跄猛的后退了好几步撞进他的怀里。这一下,轮到李雾不自在的僵住了,兰嫣连忙站定,转头看着他贴近鼻端的侧脸,有些自嘲的说:“抓着我们有什么用,你认为两位爷会用他们的命来换我们的?”
“要试试吗?”李雾冷哼一声收紧了钢刀。
兰嫣感觉心脏猛的一阵收缩,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八阿哥的反应。自己是在期盼什么吗,但如果事实和期盼的相反,那她又该如何自处呢。感觉脖子上有一滴温热的液体滑落,八成是见红了,兰嫣苦笑着闭上了眼睛。
“大当家的,或许我们应该找个地方好好谈谈,解决眼前的难关才是正事。”八阿哥的声音淡淡的由空中传来,带着不怒而威的气势,“放开她们,如果我们想走,这种方法是留不住的。”
安守荣深深的看了四阿哥和八阿哥一眼,举手朝后轻轻一挥。“大哥……”李雾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沮丧的放下了刀子。安守荣带头朝议事厅走去,刘虎跟在身后,李雾则转身去处理正在转移的寨民。
“四哥,这件事你怎么看?”
四阿哥目视前方,面无表情的答道:“就算乐凤鸣没有打探到消息,按照朝廷的惯例也应该是先礼后兵的,如今说降的人还没到就打上来了,只能是两种可能。”
“一是太远总兵相机立功心切,可这山寨凭天险而建,强攻不但损兵折将,还可能无功而返。二是……”八阿哥打住了话头没有再往下讲。
四阿哥冷笑了一声接话道:“是有人想我们死!”
兰嫣和安琪跟在他们身后,听得真切,都不由的倒抽了口冷气。这一路上,无数的人盼着他们死,穷追猛打、锲而不舍。逼得走投无路了,逃到这山里,居然还有人处心积虑、借刀杀人。正想着,兰嫣感觉有人拉住了她,转回头就望进了八阿哥情绪复杂的眼里。
八阿哥没有说话,眼底浮起了一丝心疼,手指在兰嫣的脖颈处轻轻的点触,痒痒的就不觉得扎扎的疼痛了。兰嫣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打算转身继续往前走。八阿哥手上猛的一用力,兰嫣始料未及的跌进了他的怀里。
八阿哥将头埋进了兰嫣的脖颈,双手越收越紧,仿佛一松开兰嫣就会不见了似的。许久,他抬起头在兰嫣的耳边轻声说:“兰嫣,我相信你,你呢?”
兰嫣猛的一震,泪花儿在眼里打着转的准备往下掉。她连忙抬头看着天,吸了吸鼻子,点点头:“恩,我想以你的聪明才智,一个会出卖你的女人应该是没有什么吸引力的吧!”
耳后传来一声闷笑,八阿哥松开了手,拉着兰嫣转身往前走去:“一会儿如果有机会,让阿莫和乐凤鸣陪着你和安琪,还有李薇薇先走,留在这儿太危险了。”
“其实是一样的。”兰嫣盯着脚底下的路,踢着一颗小石块轻声说。
“哦?为何?”
“因为如今的局势,要死就只能一起死,要活必须大家活,你觉得呢?”兰嫣蹲下来,将小石子捡起来扔到了路边的土堆里。
八阿哥若有所思的扶起兰嫣,问道:“你说的大家是指所有山寨里的人?”不等兰嫣回答,他的脸上便露出了久违的和煦笑容,用手点点兰嫣的脑门儿道:“有时候我觉得你还是很聪明的。”
兰嫣撇撇嘴,反击道:“你就不怕,我这么做是为了那个李雾?”八阿哥还没来得及发作,兰嫣便笑的合不拢嘴,总算报了仇,真是大块人心!八阿哥一脸的无可奈何,摇摇头拉着兰嫣进了议事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