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总归是挡不住四季的更替,一天比一天暖和起来,大大的阳光暖暖的晒在地上、身上、房子上,到处都散发着生命的气息。院子里的迎春花开了,不是刻意种的,却意外的开了,黄黄的小花在风中摇着脑袋,很是可爱。屋檐下什么时候有了一个燕子窝,住着燕子小两口,天天你为我挡风,我为你觅食,甜蜜的遭人嫉妒。
兰嫣起了个大早,站在二楼的栏杆旁,看着蓝蓝天、青青草,心情很是舒畅,一直想去西安走走,可没想到竟是来了这里之后才有机会。昨天晚上,和安琪说了去西安的事,那妮子大为吃惊,眼睛瞪得有铜铃大。其实兰嫣心里也犯嘀咕,此行危机重重,她们两个既不能打又不能杀,还随时可能拖后腿,也不知道这几个阿哥想清楚了没有。
既然事情已成定局,多想无益,况且还有更要紧的事情等着兰嫣去做。虽然以前她常常把“去长安看牡丹”挂在嘴边,但那时候飞机来回,不过是一个星期就能解决的事情。如今可能十天半个月都还在路上晃荡。所以来来回回,估摸着最快也得一两个月。
时值四月,冬季菜谱不再适用,除了素菜仍然保留之外,其余的都必须重新安排。所以兰嫣才特地起那么早,候着同仁堂开门,去找老板乐凤鸣了解一些养生之道。
说起同仁堂,那时候可不是什么上市公司,而是开在前门大街里弄的一间小药室,门面很小,生意也不怎么样,乐凤鸣当时是太医院的吏目,从九品的芝麻绿豆小官。乐凤鸣长得并不特别好看,却周正干净,看起来很和善,四四方方的脸上写满了正气。
兰嫣自晕倒的事情之后,就落了个心事,心里头的毛病要是治不好,以后可有苦头吃。那天兰嫣正在大街上转悠,突然发现了这家“同仁堂”,心想这时候应该是没有冒牌货的,就进去看看,刚巧乐凤鸣没有当值。这以后,兰嫣一直吃着乐凤鸣开得药,隔一段时间调整一下方子,感觉很不错,有病治病,没病强身。
乐凤鸣和兰嫣很投缘,兰嫣过去串门儿,他总是笑嘻嘻的,然后教给兰嫣一些入馔的药理。所以除了饮食坊外,同仁堂是兰嫣待得最多的一个地方,如果店里找不到她,那八成就是到同仁堂去了。
“乐叔叔,您在忙什么呢?”兰嫣笑眯眯的探头进去,看见乐凤鸣正站在柜台内认真仔细的收拾着晒好的药材。
乐凤鸣并没有抬头,边忙边说:“丫头,你今天这么早所谓何事啊?”他总是管兰嫣叫“丫头”,听着很亲切。
兰嫣蹦蹦跳跳地走了进去,靠在柜台外侧,拨弄着那些认识的和不认识的草药说:“我明天要去西安府走一趟,入春了,店里的菜色也该换换了。我就是来问问,春天有什么养生的讲究吗?”
“你去西安干什么?”乐凤鸣抬头盯着兰嫣,让人想编个理由都不自在。看兰嫣支支吾吾不想说,他笑笑的转了话题,“出去走走也好,你还年轻,就该到处见见世面的。春季在饮食上还真的有讲究,弄不好对身体的影响可是一整年的。”
“哦,要注意什么呢?”
乐凤鸣转身走到书桌前拿起笔墨一边写一边说:“春天气候多变,时寒时暖,尤其是今年,年成特别不好,天气潮湿阴冷,所以人的抵抗力特别弱,容易生病。这个时候在饮食上就比较适宜选用辛、甘、微温之品,多吃新鲜的蔬菜,避免吃油腻生冷之物。而且春季是肝旺之时,多食酸性食物会使肝火更旺,损伤脾胃。应多吃一些味甘性平的东西,比如肉、大豆、蛋还有牛奶和蜂蜜。”
说完之后,乐凤鸣递给兰嫣一张纸条,上面记着一些药膳常用的草药名字及功效,故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就知道你记不住的,回头从西安回来了,好好跟我学学,也许还能接我的班呢。”
兰嫣摇了摇头,抓起柜台上切好的甘草放了一片在嘴里嚼着:“学中医太辛苦了,我这半吊子够吃够喝就成!”
乐凤鸣敲了一下兰嫣的脑门儿,严肃的说:“不行,你非学不可!”兰嫣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乐凤鸣转身从药柜顶部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白玉色的瓷瓶,递给兰嫣,那瓶子通体透亮,很是精致。兰嫣接过瓶子把玩着,凉凉的很是可爱,打开盖子,一股子幽香就钻入了鼻子,兰嫣疑惑的问:“乐叔叔,这里装着什么?”
“这个瓶子里装着八颗回转丹,我用上好药材调制的,你带着身上。在人受到重伤或是中毒之后续命用,你好好留着,这世上回转丹一共只有八颗,再没有了。”
“你不能再做几颗吗?”兰嫣不解的问。
乐凤鸣严肃的摇摇头,解释道:“丫头你不懂,很多稀世的药材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当年我父亲留下一些,这些年我在太医院皇上又赏赐了一些。就这样我也才配出了八颗回转丹,你带着,但最好不要有用到它的时候。”
兰嫣一听,赶紧把瓶子盖好,递回给乐凤鸣道:“那么贵重,我不能要。”
“别傻,你此去并不太平。如果你这一路用不上再还我不迟啊。”乐凤鸣叹了口气继续说,“我父亲在世的时候就说过,一个良医胜过一群贪官,济世养生,靠当官的是没有把握的,只有良医用药,才能给众多穷苦百姓带来生存的机会。所以他才创立这药室,取名为同仁堂,希望大同社会、仁者爱人。你如今与虎谋皮,纵然有人背后撑腰,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啊。”
乐凤鸣的眼里闪着精明的神色,看来什么都是瞒不过他的,兰嫣笑着说:“乐叔叔,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我还是想去走走。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拿好瓶子!”乐凤鸣复又把瓶子塞到她的手里,笑笑说,“一路小心,去吧,我也该去宫里当值了。”
走出同仁堂,兰嫣紧紧的抓着药瓶,生怕一个不小心敲了磕了,回到饮食坊,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回转丹收进了包袱里,然后去厨房和厨子商量这一季的菜色。其实早前兰嫣已经拟了一些花色的,今天再根据乐凤鸣给专业意见,重新修改了配方。最终确定饮食坊春季以补气补血、美容养颜药膳为主打,招牌菜色为牛肚补胃汤、清蒸人参鸡、当归炖鹌鹑,配以各色花茶及营养粥类。
忙完厨房的事天色已晚,兰嫣回房去找安琪一起吃饭,苏雪和苏梅早就在房里布了饭菜,隔老远就闻到了香味。兰嫣原本就已经饥肠辘辘,现在更是感觉前胸贴后背。才进房她就看见安琪坐在桌前正夹着一块鸡肉和苏雪说着什么,兰嫣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抓起安琪的手,一口就把那鸡肉叼在了嘴里。
房里的人都被兰嫣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给吓了一跳,半天没有声响,只剩兰嫣含着鸡肉阴阳怪气的笑。过了几秒,安琪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咆哮着扑上来打算大打出手。好戏正要上演,只听苏雪和苏梅恭敬的请安:“八阿哥吉祥。”安琪的魔爪就这样停在了半空中,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兰嫣嘴里还叼着鸡肉,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你们这是演的哪一出啊?”八阿哥也不管房内气氛尴尬,笑着走到桌边坐下。
兰嫣赶紧背过去把嘴里的鸡肉给咽下去,吩咐苏梅再去布一副碗筷,顺便温一壶酒来。安琪的反应可比兰嫣灵敏多了,一下子又变回了淑女的模样,福了福身子道:“八爷吉祥。”
兰嫣看着在心里暗笑,安琪可真能装,可怜的时候梨花带雨,高兴的时候阳光灿烂。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说的就是这种祸国殃民的女人。
“起吧,你们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吗?”
兰嫣也懒得行礼,转过身子回到位子上就开始埋头吃饭,含糊的回答:“都差不多了,你不是说不用带什么嘛,还有什么好收拾的。”
八阿哥顺手给兰嫣盛了碗汤,笑着数落道:“你慢点,怎么饿成这样子。你呀,浑身上下就没什么地方像个女孩子的,倒是有些侠客之风。”
兰嫣抬起头,一脸无辜的问:“你这是在夸我吗?”
八阿哥愣了愣,“哧哧”的笑起来,点点头说:“对,对,夸你呢!”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事,转头对安琪说,“这次出行,我带了两个丫鬟,你们需不需要带什么人,照顾起来也比较方便?”
安琪红了脸不说话,原来这女人还是会脸红的。兰嫣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心里乐开了花,这回踩住安琪的尾巴了,看她横行得几时。
八阿哥意味深长的看了兰嫣一眼,又转头问安琪:“安琪姑娘是否想让白掌柜一起去呢?这样也好。”他故意在“也好”上加了重音,让兰嫣觉得他话里有话,又不好直接问,只好借着给他夹菜打哈哈。
“八爷,我想带阿莫,这丫头机灵,身手又好。”兰嫣随口说。
八阿哥闻言却愣了一下,随即又握住了兰嫣的手,用了些力,笑着说:“跟着我可能有危险,但绝不比留在京城的危险大。两害相较取其轻,我和四哥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带着你走比较安心。你人不在,自然就掀不起风雨来。否则一旦有什么事情,我在千里之外,想帮你也是有心无力啊。”
兰嫣知道八阿哥误会了她的意思,但是这番话着实让人感动,便不想解释什么,点点头道:“我懂的。”
八阿哥走后,安琪欢天喜地的去找白慕枫商量去西安的事,兰嫣却有些心事重重,白慕枫和四阿哥的关系她是知道,但是八阿哥又知道多少,或者原本他就知道。刚刚八阿哥话里有话的样子,总让人觉得这事情并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