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可是要渡河?”
“渡河?是,我要过去。”
“客家叫什么名字”
“墨相思。”
“可是何处不相思的‘相思’?”清冽的嗓音低低的笑着,蛊惑般好听的让人心痒。
“这是什么地方?你能把我送过去么?”
“此处是三途河渡口,彼岸是奈何桥,你身后的花名为是曼珠沙华。渡你过去不是不可以,相思只需交付出脖子上那块桃木的雕饰即可。”
“好……”相思一惊,几乎是冷汗淋漓,差点被这男子的声音给惑去了心弦。
质轻如无物的桃木,浮雕上花朵花瓣反卷,本来就色泽嫩红的桃木的花瓣部分竟有些偏红,花下的叶子细长如许,繁复了整块坠饰正反两面。
之前还以为是曼陀罗,想不到是曼珠沙华。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不行!你要这不值钱的东西干嘛,如果说非要给,我宁愿把我手上的玉镯子给你,这吊坠对我可是很重要的!”墨相思急忙护在锁骨间,紧紧握着,浮雕的花纹感觉的越发清晰。
“相思并非由鬼差送来的。”红衣蹁跹,却出奇的脱尘,“前世执念过了三途河便要放下,何必强求。”
细细咀嚼着对方的话语,相思不由面色煞白,竟不顾礼节的捉住了对方的手臂。
隔着衣袖,别说没有温度,竟然比这河水还要冰上数分!
“你是说我已经死了!这一切都不是梦境?!”
他的视线越过她,看过她身后。
“刚听说上头要做主给月君娶了个美娇娘,莫不就是这位?只是……嘿嘿,夫人却是缘何这么早便来,怎么没同月君一起?”后面的话却是对着墨相思说的。
“我倒是不知道我死了是为了和人结婚的。”相思眼角瞟了眼梦三生。
三生略带沉思的视线扫过相思,“月君上了天界,三生作为月君的使者在此也是应该的。”避开了相思有关身份的解释,“卫氏子夫?阳信公主家的讴者。”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相思不由怔忡。
只见两个押送鬼魂的鬼差长的和一般人无二,一身素白寿衣的女子低眉垂目被才将发言的鬼差用牵引绳绑着。
“神使说的不错,将这死于肺痨的女子捉来可是费了小的不少功夫,如此之强的执念可是不常见。如今就交给神使您了……”
说完竟是头也不回的飘荡离去了。
“夫人?”三生心下也琢磨不透,想必之前阎君唤月君前去就是言说此事?
“这一定是误会!我在家里好好的睡着觉,以前更是,没有什么疾病,肯定是鬼差错勾了魂魄。这三途河我不渡了,我要回去!”
“既然有往生符,又有月君纳夫人一说,您便是夫人。”白玉般的手指对着相思胸前的桃木浮雕而成的吊坠。
墨相思恐惧的颤抖着,转身就要逃跑。却如同被施了咒一样,全身被困着,动弹不得。
“就算我是夫人,你就要听我的命令放开我!”
“三生也不确定啊。”似笑非笑,恭敬得体,“等我将这位卫姑娘送过三途河,便带相思去找阎君,如若相思不是,即便阳寿已尽,在下也会赔不是,并帮相思多讨几年阳寿,送您回去;如若确是夫人,那便一切由月君定夺了。”
墨相思听闻,咬牙切齿,直想跺脚,却无法反驳,心想:反正我不是什么夫人,到时候就看他如何赔不是!
见墨相思已然拿定主意,三生解了那定身咒,请了她上船。
一脚踏入船中,船还有些摇晃。船帐被挂钩勾住,相思老实的在船舱内坐稳,看那名唤三生的神使同样向卫子夫索要她最珍贵的东西。
之前是因为没闲心,而这时她才有功夫去思考这女子居然就是卫子夫!
墨相思不由仔细打量着。
脸颊带着死人的青白之色,一身素稿,却不掩那艳丽。
眉目如画,身段妖娆柔软状若无骨,果然是跳舞的好身子。
思及刚才鬼差说她死于肺痨。
容貌如何看都是花样年华的少女的卫子夫虽然有所不愿,却仍是被三生得了物件,相思看清,是一块玉佩,秧苗一样的翠绿,边缘是好看粉紫色;原来是翡翠玉佩,透明的玻璃种翡翠玉佩流光溢彩,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界都能显现出贵气来。
“玉佩正面龙纹,背面是用规整又不失大气的汉隶雕刻成的‘彻’字……”
等察觉到三生探究的视线时,墨相思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喃喃言语出了连她自己都不知所谓的话。
“姑娘又是从何而知。”
猛然听见历史名人讲话,墨相思的思维卡了一下。身为现代人,对鬼终究是有些避讳的,鬼魂因为没有了阳气,声音比之活人自然有质的差距。
“我……”相思语塞,顿时默然不再言语。
三生没有多言,卫子夫也只是想墨相思是仙姑,自然感知非凡。
卫子夫也进入了船舱,忽明忽暗的烛火耀的她多少有了些生气,只是墨相思却不敢苟同。瞄了一眼手执短棹划水而行的三生,相思借着放船帐,坐到了离卫子夫最远的位置上,但内心的好奇依然不减。
“平阳家的讴者卫子夫?”
卫子夫抬起巴掌大无暇的小脸,“是。”
“刘彻有了你不够还要找什么李夫人,钩弋夫人。”
卫子夫听着相思的话语,如同在水银中养了两丸黑珍珠的眼眸却露出迷惘之色。
“仙姑……陛下并非我相公。”
果然是贤良淑德的卫子夫。墨相思只觉得好笑,生女不见愁,生男不见喜,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如果说卫子夫都不算刘彻的夫人,那前皇后阿娇更算不上什么了。
“那么那玉佩哪来的?你偷的不成?”
“这是陛下遗落的……”
胸口轻微的灼热起来,眼前一下子闪现了众多画面。
旖旎的粉色纱帐,男子滚龙纹的玄色衣袍和女子浅紫的轻纱衣裙在羊毛编织的地毯上延伸一地,长长的纱帐如水曳开。
甚至能闻到香气。熟悉却又陌生,让人捕捉不到。
……
依然是那个房间,纱帐却换成了杏色,咳嗽声自帐内叠叠传出,一个丫环似的小丫头慌忙的跑开,嘴边喊着“不好了,姑娘又咳血了,可能熬不过……”
状若无形的风一阵轻抚,质地及其轻盈的纱帐被拂起,露出女子惨白的脸,苍白的有些干裂的唇上染着片片樱花般的血液。睡着了般,眼眸低垂,纤长浓密如扇的睫毛越发鲜明。
手缓缓垂下。
玻璃一样纯透的绿带紫翡翠配饰结着精致红色璎珞被拴在女子露出纱帐的雪白手腕上,却空落的几乎要从腕间滑脱。
竟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