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后好歹也算是睡了,虽然是用的针扎。朔哥哥你昨天突然在那个大汉皇帝面前承认散布谣言时我不知有多后怕,你以后可不许——”离染忧心忡忡的说道。东方合上门,神色冷请的看着离染。
“什么时候的事。”
“啊?”少女睁大眼睛看着东方突然阴沉的脸,无所谓的摆手,“随便说说的,不然怎么让那个老女人死心?输在谁手上我都愿意,如果是这个成了亲的有夫之妇我是如何也不甘愿的~!”
伸手拉住离染的右手,却换来对方死命的挣扎,触到了身边的柱子额角微微泛紫,惹来一阵眩晕。
“唔,朔哥哥,我疼。”
少女软软的呻吟声的让人心碎,东方如坠冰窖。虽然仅仅是一瞬,却清晰的感觉到脉搏中另一个生命存在的痕迹。胎儿不足三月,那时的离染,行经在关外的祁连山附近。身为她在大汉的唯一依靠,却是完全没有悉心照顾过这个妹妹一样的少女。
把离染抱进房间,打开药箱处理着伤口,东方别过脸压抑着自己的怒气。
“是谁!”
“不要说了好不好,朔哥哥,那都已经过去了。我们月氏的前王被老上杀了以后匈奴便日益嚣张,月氏在我离开前便着手开辟新的领土——”离染咬唇看着东方,“朔哥哥,月氏和匈奴如此剑拔弩张,我们就留在大汉不要回去好不好?”
水光潋滟的紫眸含了千言万语没有出口,扶着床帐的手几乎要把纱帐扯断。
“好。再也不会让染染受任何伤害了。”诺言仿佛千金一般沉重,掷地有声。
因年后新月便是陈后的生辰,也是阿娇封后之后第一次生辰,刘彻如常的吩咐下去要按规格大办。
事不关己的墨相思只管他们一味的折腾着。因门禁开放到皇宫之内,除了同疼爱外甥女的窦太后请安外,便是花费了不少时间在宫廷内闲逛。好在西汉**不比清朝严谨。
好巧不巧,在横城门的官道上,一个早朝赶时小跑的大人摔倒在了自己面前,象牙笏子也从袖口摔出。墨相思捡起来,上面写着汉隶的官职资料。
“《天人三策》董博士?。”墨相思懒懒的问道,打量着眼前清瘦书呆子模样的人,“董大人真是好文采,便是面皮也是同文章一般好看。”话语中带着别人听不出的讥讽。墨相思素来讨厌这等附庸帝王的百无一用的书生,董仲舒身为其中的佼佼者,更为其讨厌。
董仲舒即使再呆板也不敢接话,深怕落一个言失宫闱的罪责。也因墨相思并未穿着等级制的衣裙,素颜清雅,衣带是也松散慵懒的样子,结在前胸彩色的络子是白色衣裙上唯一的装饰。教人分不出等级,董仲舒这个儒酸也只能哑口行拜。
“仲舒兄,怎的还在这儿?”
呼吸间朦胧着白色的热气,相思怔忡的看着来人。没有穿朝服,墨发也只是松散的在脑后挽髻,一双紫色的眼睛比酒醉人,面容研美的好似画一般不像话,嘴角含着的笑足够化开冬日的凛冽。他对着相思,缓缓开口:“正逢皇后生辰,宫娥无不衣着艳色。”微微侧身行礼,“皇后娘娘金安,还请莫要拿薄皮的仲舒兄玩笑。”
墨相思心神一动,别开视线不去看那人,伸手还了笏子匆匆离去。才拐了一道宫墙,便提群小跑起来,一路都不曾回头。终是觉得不会再撞见,便缓下来,却看见了卫子夫。
“我申时来建章宫时你定要把地面擦干净,不然受苦的可是你自己。”
宫装婢女说完转身便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后的相思,吃惊的跪下行礼:“皇后娘娘——”
墨相思不理会她,走上前扶起卫子夫。
“娘娘,奴婢身上不净……”卫子夫惊恐的想要抽开相思握住的手。相思叹气,才半月未见便憔损了不少,手骨越发纤细,仿佛风一吹便会飘走一般。
第一次见到她是再三途河上,她得不到爱情,遭人陷害,红颜早逝。如今算是回归正轨,后路却依旧坎坷。也许那时不明事理的她算是幸福——
“娘娘!”卫子夫颤声开口。
相思这才惊觉自己不知觉的哭了。来古代的所有的辛苦一下子浮上心头,酸涩难抑。
“子夫,子夫,我是不是错了……”说着没头没脑的话,太多语句无法出口,越开口泪水越多。
卫子夫看着眼前大汉最尊贵的女子,在自己面前哭的像个孩子一样,也难受的别过脸,轻声啜泣。
“你为什么欺负我阿姊!”
少年上前不由分说的拉开自己的姐姐,相思踉跄着跌倒在地上,撞到了水桶,水泼了一地,沾湿衣裙,灰渍染脏了纯色的裙摆。
卫子夫脸色一白,拉着弟弟,拼命的磕着头。
“娘娘饶命!阿青年少不懂事,娘娘不要让阿青死啊。”
“卫青,你竟敢对皇后不敬,送你们姐弟去暴室都是轻的,居然还敢求饶!”跪着的宫娥惊慌的起身,搀扶着墨相思,尖声怒斥着卫子夫。
相思摇头,拉下宫娥的手,“我不要紧,是我自己不小心。”湿漉漉的身子狼狈不堪,而卫子夫也惊恐的不住磕头求饶。
“子夫,我会好好安排你的,我真的从不知道你会是现在这样子,我被禁步椒房殿二十来天。”相思想着还是解释了出来,不管对方信不信。她的贴身宫婢文儿也再此时仓皇赶来。冬日寒冷,浸了水的衣衫如冰凌般刺骨透凉,而她眼里卫子夫因长时间接触冷水变得通红泛紫的手更是刺目。
冷的连牙齿的颤栗都止不住。文儿连忙用狐裘盖在相思身上,“娘娘要是生病了该怎么办啊!”正说着,还未起身的相思便栽倒了下来,失去知觉,后背却紧靠着一个温暖的怀抱。
“参见陛下!”
有没有经历过那样的疼痛,凌迟在肉体上,痛的灵魂都想逃离。
“陛下!救救娘娘,娘娘说痛!”椒房殿内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凤榻前,刘彻表情阴晴不定的看着床上的女子,看着她痛苦的脸都皱在一起,指甲将衾被拉扯破,嘴唇的血丝淡淡的染红无色的嘴唇。
皇帝没有第一时间宣御医,而是直接把她抱回了椒房殿。没有皇帝的口谕,御医皆是全然不敢前来。
“陛下!娘娘要受不住了……”知晓相思是个好主子,文儿丝毫不怕性格沉定的皇帝突然降罪,真心祈求着。
“陛下——”孟郊看着形势,察言观色的开了口。
“怎么还不宣御医?”好半晌,刘彻才漠然开口。底下一片寂静,唯听见孟公公“诺”的回答。
只是还没一炊烟的功夫,孟郊便疾步返回:“陛下——东方大人大声以死自荐说能医好娘娘的病,不得您的口谕,大人不敢进来。”
“宣。”声线平静如同结冰的水面。
朱红色的大门再次打开,进来的高挑男子却让一片朱红全然失色,幽幽的紫眸,云墨般的发髻美的超乎了所有的想象。
“呵呵,臣下和陛下一同目睹了娘娘发病,不才刚巧知道一个偏方法子,治的恰巧的娘娘这种状态。”无视一室的压抑沉重,男子竟扬起嘴角的笑了起来,笑容生动的如同莲花一般。
“东方大人,这可是皇后娘娘,可不能仗着陛下的青睐胡闹——”
“朔,试试无妨。”刘彻压下孟郊的话。
东方朔好笑的看了看神色严峻的孟郊。虽有刘彻的许可却并不动身,而是得寸进尺般的开出条件。
“之前是臣下求孟公公通报陛下让臣下进来,而这可算是陛下求臣下来医治皇后,臣下要些明珠宝玉金银绢帛之类可不算过分吧。”
“许。”
“可请包括陛下在内的所有人都出去可好,臣下可怕被谁人看去了这独一无二的治病法子,教臣下告老还乡之时没了发财的路子——”
刘彻不怒反笑,“好个东方朔,朕倒是看看你还有何能耐。”
片刻不到,大殿所有人倾巢而出,粉红色大殿的冷清越发凸显了出来。
走近床榻,侧身错在床边,看着衾被下散发素衣的女子。
“可是很疼?”东方紫色的眼睛突然黯淡下来,看着在梦魇中苦痛挣扎的她:“叫你骗我,这痛便是给你的惩罚。”
“你说我若是不千方百计的冒险接近他,在今日想着法儿的接近他,你是不是就会这样痛死?我还不知晓你的名字,你便不能就这样死掉,听言你会说话了,倒是在醒来后说来听听,我好考虑要不要灭了你的口。”
“我东方曼倩从未亏欠过谁人,所以——一定要醒来!”
墨相思醒来,口腔有着清茶的余味,更多的是茶香也掩盖不了的血腥味。对于东方曼倩的出现,她豁然明了。只是墨相思没有想过那个生如夏花的男子会是因为她站上了历史的舞台。
侧脸便是刘彻正对着的面容,仿佛和她一起在床榻上躺了很久一样,孩子一样微微蜷着身子。微弱的灯火在窗前恰到好处的亮着,外面玄色一片,不见月光。少年长睫和挺直的鼻子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黑色的影子,如玉般雪白的脸颊是那样的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