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肯定的答案,苗妍稍稍心安了一点,但是脑子不时地回想起刚才就在她眼前瞬间飘过的白影,仍旧忌惮又害怕,抿了抿唇,苗妍做了个深呼吸,拿出怀里的披风、哭腔未泯地梁晴说出她此行的目的。“我想把这件也带上。”
“嗯,嗯!”梁晴拿过披风,借着不算亮堂的灯光看着苗妍的泪痕有些心疼地解释道。“百晓生那只是个轻功功法、算不上顶高明、不过速度上还不错,你也不用怕,他要是再吓到你,我替你教训他,别、哭啦……”
咬咬唇,苗妍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忽然觉得江湖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好,在王公侯府的时候虽然规矩颇多、生存不易,但也正因为规矩多所以不会出现太多不正常的东西,绝大部分事情都有根有据。
这一晚,苗妍没有睡好,一闭眼就是百晓生鬼魅般的身影,紧接着百晓生的容貌就会转换成这个身体的样貌,鬼叫着“还我身体……”极度吓人,但是不知为何、苗妍在这种梦中却没有被吓醒,也不知道是潜意识地觉得这个身体原本的魂魄不会再回来了还是别的什么。
梁晴也没有睡好,一闭眼就是苗妍湿润又透着光亮的一双眸子,纯净得令人心动,翻来覆去、最后坐在屋顶上吹了半夜冷风,好在内功高深、不惧感冒风寒之类的,只可惜从未经历过情事的梁晴并没有想清楚他对苗妍究竟是怎么想的。
从黎镇出发去苗疆,剩下的大部分路都是山路,且路还没有被修过,不适合骑马,所以梁晴把他们的马匹都留在了客栈、给了掌柜银两、让掌柜代为照顾,梁晴还是仗着武功高强、爬山路跟走平路没区别,可苗妍就不行了,别说她本身就没走过这么远的路,更没有爬过这么多的山路、一座接一座,连晚上都是在山里度过,梁晴每天都会找好了大树底下或者山洞,然后弄一堆的柴火、一夜不息。
弄得苗妍很没有脾气,她心里曾暗暗算过过很多次,如果没有她跟着,看梁晴的样子、赶路的速度恐怕快上不止一倍,每次计较出答案都觉得是个累赘,就算再累路途再不顺心也发不出什么脾气了,毕竟是你拖了人家的后腿不是。
而客观环境还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苗妍他们走到第三天的时候,遇到了武林打斗,一个女孩单挑十几个汉子,最后还把所有汉子都杀了。
山间树林里,衣服上沾了点点血迹、面容嫩的只有十四五岁模样的女孩杀完了人慢悠悠地从怀里拿出一方手帕将剑上的血痕擦掉,而后侧过身问梁晴和苗妍。“两位什么人?看着在下做什么?”毫不客气、表示不爽的语气。
苗妍在顾府的时候见过死人,但是并没有见过这么多血,也从不知道人的生命如此脆弱,那女孩几乎在几个跳跃间,一群本狼嚎的汉子便被划开了喉咙、躺倒在地流血不起,便有些害怕、还有些恶心,手脚可能因为寒气的侵进而有些发凉。
梁晴神色淡然地看着女孩杀人、丝毫没有为几个大汉拔刀相助的意思,也没有任何别样情绪,江湖争斗、流血死亡都太正常,其实眼前的女孩也是他不接受那个吴匹夫的女儿的原因之一,他并不介意女孩杀人,江湖女子嘛,学了武功、懂了斗争、沾了血液很正常,可是杀惯了人、漠视人命、还骄纵得以为天下是围着她转,梁晴就有些受不了了,那些女孩身上的狠辣让梁晴提防又心寒,有了中负面的先入为主的感觉梁晴能对吴匹夫的女儿心动才奇怪,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他觉得不管是为了将来的孩子还是为了他现在的母亲、他都必须娶个孝顺温柔的女子,不一定多么强大,却要知冷知热,而和他一样强悍狠辣的女子他就敬谢不敏了。“在下梁晴,路经此路,这便走!”说着便转身准备从另一个方向离开此地。
女孩很年轻、而所动用的内力看起来却并不简单,招数则是江湖三大家族之一的镇北陈家的折碟封喉剑,威力巨大又利落无比的一套路数,再看女孩的神情,便知道是个没事还能找事、同时又不怕事的主,跟这种人说多了都是麻烦,梁晴最烦的就是这些吃饱了没事干四处惹事找乱子的女孩。
“站住,你说什么?你是梁晴?金榜第八的越州梁晴?”女孩诧异地问道,运起轻功、留下一连串的残影、瞬间便到了梁晴和苗妍的面前。
苗妍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随即意识到自己的退缩立刻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下状态,神情自然意识却谨慎地仔细关注着女孩。
梁晴上下打量了下女孩,搜索脑中的资料,有些不确定女孩的身份。“正是,阁下是?”
“呵呵……我叫陈晓鸽,镇北陈家嫡系五小姐,在江湖没什么名头,估计梁大侠未曾听说过。”女孩收起一身的戾气、捂着嘴如同邻家女孩般笑得可爱、带着些张扬,只是眼里的诡异和阴寒却让人不敢恭维。
梁晴和苗妍都看清楚了陈晓鸽眼里的阴寒,苗妍暗道不妙,同时自觉悄悄地握紧袖中的匕首。
梁晴倒是有些无所谓,这女孩的武功在江湖上完全是二流高手,但是跟他比起来,完全不是对手,就算自己还要保护苗妍,也完全打得过这丫头,陈晓鸽的娇纵和无礼让梁晴一点也不想和她客气。“确实没听说过,有机会请代我向令尊问好。”说着便准备带着苗妍离开。
陈晓鸽眯起凤眼,看了眼苗妍,见苗妍容貌只是清秀、眼神清澈并无精光、显然不会武功,虽然直觉苗妍哪里有些不对劲,但是面前站着的梁晴令她并无精力他顾,所以仅一眼目光便从苗妍身上移了开、全副精神关注着梁晴,略带些讽刺、简单明了、完全符合江湖交流的说话方式。“见着了什么都不说就想走,梁大侠是不是太欺负人了。”言下之意就是要梁晴把话说清楚再走。
但是梁晴掺合的江湖事本就多,和陈家有关也不少,所以根本不知道陈晓鸽要他交代的是哪一件,而且他这也是第一次见到陈家五小姐,更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惹过陈晓鸽。“不知道陈小姐说的是哪一件?”
陈晓鸽皱了皱小巧的鼻子,仔细观察了下梁晴的神情,见他表情坦荡、眼神也无躲闪,便知道梁晴没有作态,但是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件事也说明梁晴并没有那么重视他们陈家,陈晓鸽说话的语气便显而易见得更加不舒服。“上次不是你毁了我三姐的药圃?就那么一走了之,连个道歉都没有,太说不过去了吧!”
提起那件事,梁晴额头上的青筋便忍不住一凸一凸的,但是想着陈晓鸽作为陈家五小姐也仅知道皮毛、并不清楚经过,便知道陈家上任家主没把这件事宣传出去,不然陈家没法做人,他更没法做人。“关于令姐的药圃,梁某可以指天发誓那件事跟梁某半点关系也无!你大可以回去问令姐!”
梁晴一点也不怕陈三小姐会编慌欺骗陈晓鸽,江湖比起侯门深府还是有点好处的,尤其是正道中人、包括女子在内都是实事求是的,大部分情况下很少昧着良心说假话。
陈晓鸽还是有点怀疑,可是梁晴说的斩钉截铁,而且看梁晴的模样彷佛他才是受了大委屈的那个人。
陈晓鸽没有想错,关于陈三小姐的药圃,梁晴确实是受害者。
陈晓鸽还想问些什么,梁晴忽然扭头看了看不远处地上的死尸,问了陈晓鸽一句。“你招惹的什么人?”
陈晓鸽愣了下,随即说道。“这个地界的盗匪”顿了下,满是恨意地看了眼那几具尸身,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们打不过我就用了毒,跟着一起出来的侍女被他们活活折磨死。”想到她解了毒返回这个山头山寨去救为了帮自己逃跑而被捉住的侍女,结果却在路上看到那侍女满是各种伤痕的赤|裸尸体,陈晓鸽的脸色一白,几欲呕吐。
随即,陈晓鸽也听到有人踏着雪由远而近的咯吱咯吱声,顿时收了飘远的思绪,对梁晴说道。“梁大侠这件事我过后再找你,不管怎么样我姐姐那药圃……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句不是你的错打发不了我!告辞!”说着便运起轻功转身离开。
陈晓鸽以为来人定然是这个山头山寨的出来打猎的人无疑,但是忘记了这里已经是苗疆人的地盘,除了那些从各地到这里聚集的盗匪,还有良民身份的苗疆人。
只是就算是正宗的清一色的苗疆人打扮,陈晓鸽也没有停下复仇的手,将近半个月的伏击,她已经杀过不少苗疆打扮的盗匪,在她看来,这群人不过是穿着苗疆衣服的盗匪而已。
梁晴想了下初见时陈晓鸽还蛮不错的武功招数以及那些盗匪粗浅的功夫,觉得陈晓鸽一个人对付几十个这种盗匪都轻轻松松没有一点问题,而且由于陈晓鸽的介绍这里是盗匪的老窝先入为主,便也没有想到这个山头除了盗匪还有着苗疆人的足迹的可能,再者他知道的苗疆人的地盘离这里还有几个山头,于是就没有追上陈晓鸽,无论如何,他现在毕竟不是陈晓鸽的保镖、而是牧成谦派出皇子府的侍卫统领、有着十分重要的事情。
转过身仔细地看了眼苗妍,见苗妍的脸色不太好,便小心地问了句。“没见过死人?”
苗妍在陈晓鸽离开后松了口气,放好袖中的匕首摇摇头。“不是,没见过杀人。”无论是在顾府还是在皇子府,死人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不管是哪种死法,都轮不到苗妍亲自动手,古清手上有着大把代劳的人,若是一个不好,这些代劳的就是替罪羊,完全牵扯不到她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