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二十来个还在激战当中的中军士卒适时高声呼喊,顷刻之后,左右两侧相顾传来震天的回应。
睡梦中惊醒过来的官军本就茫然失措,如今见此情势无不往中军大帐望去,只见中间大帐前明亮的火光照耀处,一个眼珠暴突、死不瞑目的熟悉头颅正被一柄泛着紫红豪光的妖异长刀顶起,数百正如盲头苍蝇一样乱作一团的官兵相顾对视,无不骇然。
他们认得那个头颅,这乃是领军校尉单经的头颅。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而中军大帐中侥幸活下来而还没逃远的五个亲兵,见李蛮出得大帐,无不心胆俱裂,其中一个最为年轻的士卒忽地情绪崩溃,凄厉的哀号声响起时,他拔腿就夺命往营寨后门疯狂奔去。
战场之中士气这种东西有时就像传染病一样,传染起来疯狂而迅速。
随着第一个官兵亡命逃亡,一个又一个官兵哀号着加入逃亡的队列,顷刻之间,营寨前后两个寨门已堵满了亡命奔逃的官军士卒。
痛打落水狗,当然是匪军士卒的最爱。杀红了眼的六十来个匪军士卒,兵分两路,前后追斩这些毫无抵抗能力的官兵士卒。
当王宝闻得风声,领着黑风峡之内的七百士卒赶到时,官军营寨已是血流漂橹,尸积成堆。
七百士卒及王宝一深一浅的踏着血水浸染得发软的泥土进入营中,全都一脸不可思议,他们目瞪口呆的望着残肢断刃满地皆是的营寨,久久无语。
“一百人攻破了一千人把守的官兵大营?”王宝吞了吞口水,犹自不信的发问。
李蛮耸了耸肩,表示事实就在眼前,同时他把鸣鸿刀上的头颅塞进王宝怀中,潇洒道:“送你了!”
抱着单经犹有余温的人头,王宝犹在梦中。
多了七百个生力军,战后清点很快就统计上来了。此战一共杀死官兵五百三十七人,其中两百来人乃是官军自相残杀所致,而一百偷营士卒则战死十九人,重伤二十三人,余者轻伤不算。
一百士卒偷营,以减员四十二人的代价击溃一千官军,杀敌过五百,此战可谓是大获全胜。峙立大帐之前的李蛮欢喜之余,心中却不免蒙上了一层阴霾。
此等情况,以有备攻无备,官军根本没有形成有效抵抗的情况下,一百人偷营士卒竟然还伤亡过半,看来匪军战斗力确实太低了。
王宝当然不知道李蛮心中的纠结,他眉飞色舞的继续汇报数字,缴获上好刀剑三百五十七,残兵破刃两百八十六,盔甲六百七十三,弓箭五十四,羽箭一百七十八筒,粮草近百石……
这些缴获武装五百人的军队绝不成问题,李蛮不由心底感叹,战争果然是发财的最快捷径。有了这批兵器、盔甲,这七百来人的战斗力绝对可以大大的提升一截。
“马上把刀剑、盔甲如数分发下去,优先给那些精壮之卒!”想也不想,李蛮就招来一个亲卫吩咐下去,同时他又招来一个亲卫,吩咐道:“立刻筛选全军,选出五十个膂力过人而且善射的士卒。”
王宝发问:“组建弓箭队么?”
李蛮点头,暗忖:以远程优势火力打击敌人,削弱敌人有生力量之后,再辅以地面部队推进,彻底解决敌人,这一套老美惯用的战术,其实用在冷兵器时代一样犀利。
先以弓箭集团的远程打击火力,挫敌锋锐,再以正兵推进,弓兵集射辅助,正面战场之上,一样无往而不利。
更妄论在守城之战中,弓箭兵往墙头一战,箭雨如蝗,铺天盖地射去的那种憾人心神的末日景象。
弓箭兵的种种好处,李蛮早已眼馋,如今缴获了五十来副弓箭,有了武器之余,刚好这七百来士卒多出自幽燕,而幽燕自古民风彪悍,民众大多弓马娴熟,这下武器、士卒两者皆全。这种情况若还不组建弓箭大队,就有点对不起老天的厚爱了!
兵器、铠甲、弓箭营……诸事弄妥,弯月已经西斜,李蛮抬头望了一眼天色,知道已经是五更天。
转头凝望东北方,李蛮暗忖:天一亮,公孙瓒想必就要进攻徐无了吧。
以张纯那种死命保住老底的性格,想必不会派出鬼骑、黑甲军参战,面对公孙瓒的两万官军徐无城堪忧啊!
“埋锅造饭,饱餐一顿后,杀回徐无,狠狠的踢公孙瓒的屁股。”李蛮蓦然下令。
王宝讶然问道:“杀回徐无?可是我们刚被王政哪个兔崽子出卖!”
“张嫣在徐无城!”李蛮言简意赅,不过潜台词王宝却是懂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当舍命以还!
……
晨曦初起,万物复苏,徐无城南面旷野人声鼎沸,刀枪如林,战鼓激昂。
突击不成,改作强攻的公孙瓒把九千官军步兵以千人为阵,分作九阵。六阵布于徐无南门之外用于进攻徐无,三阵布于徐无城东门之外的乌丸大寨面前,用于监控乌丸寨中的两千乌丸骑士。而公孙瓒则亲率三千白马义从列于阵后,以为备军。
“传令严纲为先锋,亲率第一阵一千刀盾兵进攻。”公孙瓒话音刚落,早就等着他下令的传令兵立刻挥舞手中的三色令旗向前方传递军令,同时列于帅旗两旁的鼓手更是奋力的挥舞手中的鼓槌。
‘咚……咚……咚……‘激昂的战鼓之声刹那激荡旷野,回荡天际。阵列于野的万余官军无不精神振奋,举刀振臂山呼“汉军威武”时,凛然的杀气冲天而起。
两百步开外,徐无城南墙之上挤作一团针插不进的五千匪军哪里见过如此威势,全都吓得脸色苍白,浑身瑟瑟发抖。
匪军未战已然先输,严纲窥见,当下挥刀往前一压,厉声大喝:“男儿大丈夫建功立业当在此时。”
一千官兵轰然应诺,振臂呼喝声中,持刀执盾,分作十队,抬着十个攻城云梯踏着鼓点疾步推进。
两百步距离瞬息而过,本已做好准备迎接箭雨的一千官军发现并没有箭雨洗礼,霎时士气大振。
‘啪……啪……啪……’十个攻城云梯先后靠上墙头,严纲身先士卒,顶盾持刀第一个爬上攻城云梯。
白衣白马居中指挥的公孙瓒手搭凉棚凝望了一下墙头,惊讶的“咦”了一声,旋即下令:“第二阵,弓箭兵,压制射击,上!”
鼓声又起,一千弓箭兵应声而出,山呼三声‘汉军威武’,踏着鼓点稳步来到墙头三十步外立定,沾弓搭箭,急射攻城云梯两侧。
箭如飞蝗,刀若铁镰,顷刻不到,徐无城南墙已是腥红一片,墙脚更是尸积如山,墙头五千匪军伤亡过半。
“第二队,五千士卒,上!”位于南门城楼指挥的王政,沉着脸咬牙下令。
五千手持各式各样武器的匪兵,乱糟糟的在五百鬼骑的弓箭威吓下爬上墙头,暂时稳住了墙头局势。
“哼!乌合之众。”峙立阵中的公孙瓒冷然一晒,下令道:“第三阵,刀盾兵,上!”
激昂壮烈的鼓声中,又是十个攻城云梯靠上墙头。
‘汉军威武……汉军威武……汉军威武……’无数整装待发的汉军士卒振臂狂嚎,震天的呼啸直冲霄汉,气势骇人之极。
绝对不能让官军站稳墙头,王政如是想,也是如是做,招来一个亲卫下令道:“压第三队五千士卒,上;第四队五千士卒,准备……”同时他又招来了一个亲卫,吩咐他去县衙请求张纯派出徐无城中隶属黑甲军的唯一一支一千人弓箭兵来墙头守卫,压制官军弓箭兵。
“什么?”王政眼前一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三确认后,他狠狠的躲了一下脚,怒骂:“这个猪,其蠢如驴的猪,怎么不去死啊。”
如今都什么时候了,官军都快破城了,这个猪竟然还在那里打着小算盘,算计那么一丁点得失。难道他为了保住老底,制衡蹋顿,竟然不顾前线生死,不顾徐无安危了么?
臭骂一阵后,无计可施的王政惟有再次派人请求张纯派兵时,他也派出了一个使者前往乌丸大营,请求蹋顿亲率两千乌丸骑士冲破阻拦,侧击官军侧翼。
乌丸大营,蹋顿温言打发走王政的使者后,年仅十二岁半的楼班拖着一把稚嫩的声音疑惑问道:“为什么不出兵?门口那三千汉狗绝对挡不住两千乌丸勇士的冲击。”
蹋顿眸子一闪,嘴角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反问道:“幽州之汉民几何?”
年幼的楼班那里知道,犹豫试探道:“一百万?”
盘膝而坐的蹋顿悠然抓起一个水囊,喝了一口羊奶后,对此不置可否,又问:“乌丸一族三部,人口几何?”
作为乌丸单于丘力居的嫡子,楼班对此极为熟悉,马上回道:“三万户,二十三万人口。”
蹋顿伸出腥红的大舌往外一卷,卷掉嘴角的羊奶沫子时,他转头盯着楼班森然道:“如此,幽州汉民不死光,大乌丸如何能统治幽州?”
身高仅到蹋顿胸口的楼班闻言一愣,旋即目泛红光,同时非常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是否等两方打得两败俱伤,我们再出兵,一举歼灭两方?”
蹋顿长身而起,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道:“一切随情势而定,只要记住最终目的,彻底消灭幽州汉民,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