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溪水,滴咚滴咚!
麻雀停止了叽喳声,变得静默,仿佛在偷偷商量着事情!
斑驳的树影下,发呆的少年,看着发呆少年的呆呆的少年!仿佛正在上演一出默剧!
而观众就是不远处的侍卫与马儿以及车里的王姬!
军士们各司其职的静默站立着,宛若雕塑。微风拂过马车的帷幔,飞起三千丝丝飘带,马儿似乎对于眼前的那两个呆子不感兴趣,不耐烦的打着响鼻,仿佛在提醒着主人,他们该出发了!
“枹将军,我们走吧!”像是听出了马儿的不耐烦,帷幔里再次传来那宛若黄鹂清脆的美妙声音。
马车里的王姬怎么也不会想到,她阻碍了赵毋恤的亲卫抓捕的人就是曾经他父亲魏伯驹和韩伯虎与赵伯毋恤曾合谋灭掉的智氏家族的嫡传子弟,智珏!或许,即使她知道了也会如此,因为,她是他父亲最宠爱的小王姬,这就够了!
马车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林间小路尽头,自始至终,马车里的王姬都未曾露面!
只有当路过发呆的智利和智珏边上的时候,被王姬唤作枹将军的将士深深看了看奇装异服的智利和瘦弱狼狈的智珏,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诧,然后迅速隐去!
智珏看到魏伯驹的亲卫远去,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当枹将军的目光落到他身上的时候,他的手心紧紧的捏在一起,他感觉自己就像脱光了衣服站在冰天雪地里一样!他害怕自己漏了馅,刚出了虎口就落入狼口,不过,幸好,他今天运气不错,枹将军更多的是看了看对面那个奇装异服的男子!
“你,,,,,”智珏小心翼翼的对着发呆的智利说道,顺便伸出右手小心的碰了碰智利的外套,好奇对面的人穿的为什么和自己的不同!
智利呆呆的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智珏,那个自己家族的老祖宗,感觉自己似乎还在做梦,而且,梦的还荒谬至极!
“那个,兄弟,哦不,那个,你打我一下!”智利磕磕绊绊的说道,他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智珏!
“啪!”可能是觉得第一次遇到让自己打他巴掌的男子,也许是自己以前太乖了,突然想放肆一回,智珏毫不犹豫的给了那个对面的“自己”一个巴掌!
啊!一声刺破苍穹的尖叫,激起满林飞鸟!而后,一连串的抱怨:“叫你打你还真打啊!真疼,看来不是做梦,好吧,死心了,真的穿越了?可是,不是应该只有灵魂穿越吗?而且,不是应该是某个落魄王侯的公子哥因为发情吃醋或者被人阴死然后自己占据他的肉身么?”
智珏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面前突然喋喋不休的“自己”,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不要发呆了,那啥,对了,你今年多大了?”智利问道。
“我?我二十有三!”智珏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智利不怀好意的看了智珏一眼,嘿嘿道:“那你看,我二十四,比你大,而且,长得这么像双胞胎,以后,我就是哥哥,你就是弟弟了!”或许想到什么高兴的事情,智利的嘴角扯起一丝丝阴笑!
“双胞胎?”智珏正在迷迷糊糊的想着啥叫双胞胎,然后,就被弟弟了!
“好了,我们该出发了,弟弟,咱们去哪呀!”智利开心的搭着智珏的肩膀上,迫不及待的说道!毕竟,不管如何,任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一个很想回去的年代里,不好奇才怪呢!他已经等不及的想要去见识一番!
于是,就这样,两个少年上路了!一个穿着粗布麻衣,迷迷楞楞;一个穿着这个时代不知道的衣服,戴着一个黑眼镜框,他们缓步走向这个未知战乱的时代!
路途没有多远,兴许是第一次遇到和自己长得相似的人,一路上,他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智珏也终于知道了那个戴在耳朵上的,黑色的叫眼镜!他很好奇的戴在自己耳朵上,突然感觉面前模糊一片,头晕晕的,一不小心就撞在了树上,吓得他赶紧还给了智利!再也不敢接触那个眼镜!脚上穿的那个蓝色的叫运动鞋,黑色的上身穿的叫皮夹克,下身穿的叫牛仔裤!
智利也知道了自己大概穿越回了哪个时代,公元前448年,韩,赵,魏三家灭智后的五年!这段时期有的历史注解上被叫做战国初期,有的被称作春秋后期!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中国历史上最重要的时代,英雄辈出,战乱不止,大大小小二百多家诸侯国为了土地,人民,权利,权益,相互斗争,历经整整二百余年,终于落下了帷幕!
同时,也是命贱如草的时代!
短短的十里路,智利仿佛看了一场戏,从最初的兴致高昂变得沉默寡言!
直到他们步入大路,人开始多起来,有的粗布麻衣,晃晃荡荡;有的坐着马车,车里不时传来嬉笑声;有的军士看管着一个个戴着脚链身穿白衣,脸上烙着奴隶记号的人慢慢前行。人生百态,而智利不在是一个看客,而是画里的人,他成了他们中的一份子,感受着他们的喜怒哀乐!
智利是生活在一个和平,平和年代的人,人人平等,所以,他刚开始想要去喝止一个手拿皮鞭抽打一个十三四岁少年的时候,智珏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任凭他如何咬碎牙齿,都无法挣脱智珏的双手!智珏告诉他:“他能做的是看着,默默祈祷他们可以遇上一个仁慈的主人!”直到那支队伍走远,智利狠狠的对着智珏骂道:“你就是个冷血的人!”
就这样,智利一路走,一边忍受着心里的煎熬,是啊,他只能看着,他都不知道这该死的老天为什么会把他送到这儿来!他以后该如何生存!
不多时,他又看到,一堆大概二十几人的队伍,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双目看着地平尽头的魏国国都安邑城,双腿机械的一步一步蹒跚向前,不时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摔倒在地,永远的躺下去,而周围的人似乎都不曾注意到,只有年幼的孙女儿摇晃着他们的身体,哭声蹄蹄,撕心裂肺。
当智利看到小女孩带点婴儿肥的小脸以及那双泪汪汪的眼睛,一瞬间,仿佛岁月定格,鬼使神差的,他迈动沉重的步伐,走到小女孩身边,俯身而下,拉过小小的身影,第一次感到战乱的残酷!
他默默的安抚着哭泣的小女孩,而后,将老人慢慢开始冰冷的身体拖到路旁,找到一个木棍,开始默默的刨起来,小女孩也跟着他一边低声啜泣一边用小手挖着。而智珏似乎早已经司空见惯,他就那样默默的看着,无悲无喜!
或许半个时辰,或者更久,智利终于挖好了一个勉强能将老人埋入的土坑,和小女孩埋入土,而后,他站起身,深深鞠躬!
他转身看着那双眼睛,说道:“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我养你!”
小女孩懵懂的可怜兮兮的点点头!
路旁不时有人经过,不时有人驻足,他们看着鞠躬的智利,眸子里有着一丝说不清的激动!而智珏这一刻突然震动了一下,他不明白,智利为何能够如此对待一个素不相识的老人!他从来不曾将这些底层人民看在眼里,虽然,他此刻比他们高贵不了多少,可是,他的心里依旧认为,他高人一等!
智利看着小女孩默默在老人的土堆上摘下一朵小花,那花儿是如此的娇艳,明丽!
他拉起小女孩,接着向前走去,看到一个个倒在地上无法在动弹的人,他都会用双手刨开一个个土坑,将他们埋葬!一个一个,路旁竖起一个个土堆!
“主人,你看,哪儿有个穿着奇怪的人在埋葬那些氓!哈哈,多可笑!”突然,一声刺耳的声音响起来,周围的人听的清清楚楚,可是,都一个个敢怒不敢言,他们怒视着那刚刚出声的仆人!
一辆有牛拉着的华丽马车停靠在路中央,车帘掀开,钻出这个肉滚滚的圆球,马车咯吱咯吱直响个不停,他穿着华丽的衣服,手上珠光宝玉,嘴巴上长着一个长长的黑色毛发。他眯着眼睛,看着默默埋土的智利,呵呵笑着:“哟,贱民,做的挺不错,老爷我赏赐你一釿圜钱,阿大,给他!”
贼眉鼠眼的阿大不舍的将一枚圜钱扔在智利面前的土堆上,用尖锐的嗓音说道:“喂,我家主人给你的,还不快谢谢我家主人!”智利没有搭理他,依旧默默的挖着另外一个土坑!
圆滚滚的肉球看智利没有搭理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哟,闲少么?”
贼眉鼠眼的阿大一看表现机会来了,大步走向智利,一脚将智利刚刚埋好的土堆踢开,一边踢一边大声笑着!小女孩被吓得大声哭起来!
这下可把智利惹毛了,他不知为何就是见不得那双眼睛落泪,在加上看到如此惨不忍睹的一幕幕,早就忍耐了一肚子火,结果,贼眉鼠眼的阿大依旧不死不活的撞在了枪口上。智利瞄准机会,猛然起身,一记下勾拳打在阿大的下巴上,只看见阿大的一颗牙齿在空中飞舞,夹杂着血沫!阿大手舞足蹈的跌倒在地上,捂着嘴巴惨叫起来!
这一幕,惊呆了所有的人!他们呆呆的看着面目狰狞的智利,又看着鲜血不停从手缝里冒出来的阿大,再看看目瞪口呆的肉滚滚的圆球,突然觉得脑子不够用!
天哪,他们看到了什么?他们看到一个看着像是流民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氓打了一个商人的仆人!
“他们也是人,请不要侮辱他们!更不好打扰他们安息!人死如灯灭!你如果将来死去了,我希望有一个人能够将你埋葬!这是一种幸运!”智利一字一句的看着阿大认真说道。阿大渐渐的停止哀嚎,目光漂移不定!
智利没有管阿大,转身对着富商说道:“人人生而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你的祖上也不一定是富人,也是一代一代积累起来的,他们当初或许也是你口中所谓的贱民!所以,请不要用贱民这个词来侮辱你自己!”
智利的话语掷地有声,久久不散!每一个听到的流民双眸里泛起一丝丝光彩!他们看着智利的目光充满了感谢!
富商肉滚滚的脸上火红一片,他颤抖的指着智利说不出话来!
哼!富商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返回到马车里。贼眉鼠眼的阿大面色复杂的看了智利一眼,转身离去!
“我们帮你吧!”看着他们远去,一个约莫十七八九的少年对着智利说道。不管智利应没应声,他转身开始挖起来!渐渐的,慢慢的,围在智利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他们默然无语,却双手有力!
智珏也从震惊中醒悟过来,他看着被围在中间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被迫叫哥哥的智利,也加入了挖坑的行列!
“去,查查那个戴着奇特事物少年是谁!”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放下遮帘,留下一串略显苍老但却中气十足的话语。
“是!”不知从何处响起一声低低的回答!
不远处的一个由数十辆马车,马车上堆满了货物!一个看着像是领头的少年看着被
围在中间的智利,一双眼睛闪过一个犀利的眼神,深深看着智利,仿佛是要将智利的模样刻在脑海里一样!
就这样,智利和富商称作氓的流民们一路走一路停,队伍越来越壮大,不时有商队,军队经过,他们很好奇的看着这支队伍,他们稍微一打听就知道,慢慢的,他们都知道这支队伍里有一个奇特的少年,他对着安葬的氓的土堆鞠躬,他为了流民打了富人的仆人,他说了一句“人人生而平等!”
就这样,智利还没步入安邑城,安邑城里一些贵族,士族,却知道了他这个奇特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