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和常爷两个人坐在密室里,相对无言。好一会儿,师爷才打破僵局,道:“立雄,你真的打算放弃阿其这孩子?”常爷一瞪眼睛,道:“不然怎么办?难道为了救他赔上商会?”师爷叹了口气,试探着道:“青寅帮虽然最近猖狂得很,毕竟只是个小帮派,没什么实力,阿其哥手底下的那三个堂口一个个又都是汉字,让他们去端了青寅帮的老窝,怕也不是难事。阿其,毕竟是我们浦江商会的接班人啊,家底赔了还可以赚,阿其哥要是没了,到哪再找这么好的继承人去啊。”
常爷的口气也明显软了下来,道:“阿其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我会舍得?可是账不是这么算的呀,青寅帮算什么,灭了也就灭了,但是一旦剿灭青寅帮,浦江商会实力必定会受影响,到时候,那什么去跟政府斗?老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是这么个理。阿其死了,浦江商会少了一位继承人,但是家底空了,浦江商会可能明天就会覆灭,我没得选。”
师爷点点头,拍了拍常爷的肩膀,道:“立雄啊,这些年苦了你了。我看阿其倒是个好孩子,可惜了。如果我孙子还在人世的话,也该有他这么大了吧。”常爷有些歉疚道:“师爷,这么些年了,一直都没有打听到你孙子的消息,唉。”师爷笑笑道:“没事,我只当他已经不在人世了,也少受些罪。对了,前几天那个丫头。。。。”
常爷不由苦笑,道:“那个丫头,唉,我倒真是喜欢她,要是我闺女就好了。可惜不是,她是青寅帮派来的,我听说阿其让他手底下的人在找,你给下个吩咐,就说算了,就当是为了我没有为我丫头尽到的一点心意吧。”
师爷磕了磕烟斗,往出去走,道:“那行我先去了,立雄啊,你也早点歇着吧。”常爷叫住他道:“你派个人,去青寅帮门口守着,有什么动静随时汇报,没准,阿其有办法出来也说不定。”
师爷摇摇头,能有什么办法,余其扬又不是神,八成啊,是活不过今晚的。想着,还是答应了出去。常爷闭上眼,不由得想起来十年前他把余其扬抱回来的场景,十年了,这个小孩一直照着他所要样子一点点长大,成为了今天的余其扬。其实,这么多年以来,他对余其扬栽培也好,磨砺也罢,又甚至于说今日的放手,不过都是为了商会,从头至尾,他一直把余其扬当做是自己用来维护商会的工具,如今,这个工具已经没用了,也该扔掉了。只是心里还是不由得有些难过,他,大约是再也找不到,像余其扬这么好用的工具了吧。
张权望着眼前的三只活宝贝,很有些无奈,道:“我说了不知道余其扬在哪,你们别问了,赶快回去洗洗睡吧。”大雄抢先道:“权哥你骗人,我刚才明明听听见别人说了,师父被你们扣下来了,他在哪儿啊。”
胡芦娃像以前那样上去轻轻拉住张权的袖子,道:“权哥,你知道的话就快带我们去救救师父吧,师娘说了,师父腿上还有伤呢,我们得送他去医院。”麦萌躺在床上,看着这幅情状阴阳怪气道:“别做梦了,余其扬被关到地牢里了,从来也没有人能从青寅帮的的地牢里活着出来。”
胡芦娃有些不服道:“我师父不是一般人。”麦萌点点头走过来道:“那个地牢潮湿的都长蘑菇了,白天闷热,晚上寒冷,就是没病没灾的也活不过三天,何况他进去的时候,就剩下一口气了。怎么可能。。。。”
张权有些不满的打断他道:“你给他们说这些干嘛!”小薪感觉有些不好,赶紧道:“权哥,你肯定知道地牢在哪里对不对,快带我们去救师父吧。”张权抓起桌上的花生米嚼着道:“不是我不帮忙,而是风险太大,我倒是能想办法进去,可是估计咱们哥几个就出不来了。”
葫芦娃有些生气道:“权哥,你今天要是不帮这个忙,我们哥几个就不认你了。”张权脸色也有些变了,道:“怎么,为了一个没见过几面的师父,连我这个大哥都不认了。亏我照顾了你们那么多年。”
大雄上前拍着桌子道:“话不是这么说的。你忘了我们刚进商会的时候,黄佩玉想要把我们几个要过去报复,那还能有活路?是师父救了我们哥几个,为了收我们为徒,他老人家那天连跪带求,还得罪了商会的六爷。你不愿意进商会,还不是阿其哥托人找门路,荐你进了青寅帮。权哥,今天师父有了危难,我们要是不去救他,太不仗义了,以后还怎么混啊。”
张权有些生气,吼道:“仗义,仗义,仗义就是个屁,能值几个钱啊,到时候把你们几个的小命丢了,连后悔都找不找地方。”小薪把胡芦娃和大雄一拖,叫嚷道:“你不去算了,我们几个自己去,救不了师父就和他一起死,也算没有辜负师娘的托付。”
张权看他们几个竟是玩真的,连忙叫住道:“回来,我也没说不去。”麦萌有些不相信的看着他,道:“怎么,你要去?”张权心说这不是废话吗,放这么几个活宝贝自己去,他们还能有活路?想着道:“守门的人正好我认识,找个理由混进去也不算什么难事,如果能顺利地把余其扬就出来,那老子也豁出去了,怎么也得救活他,那以后可是浦江商会的继承人啊,我也能混个爷当一当,大丈夫生当做人雄,死亦啥啥啥我不想在这看一辈子门,大不了就是一死,干死了算球,值了。”
麦萌低头摸着桌子道:“那你去吧,我留在这里给你们收尸。”张权不乐意道:“这么多年兄弟了,你怎么说话呢!”麦萌不再理他,躺在床上自顾自的打起了瞌睡。张权想想也是,他们哥几个,总不能都死在里面,也不再去理会他,对着小薪他们招呼道:“一会儿跟我过去,别乱来,一切都得听我的,知道了吗?”小薪他们几个见张权真的答应了,一个个的面露喜色,忙不迭的点头答应了。
张权拉着守地牢的人喝了大半夜喝酒,终是连骗带哄的拿到了钥匙,带着小薪几个人。打开地牢的门,见余其扬趴在那里,整个人没有一点生气。三宝急了,奔了过去争先恐后的叫着师父,张权探头看着外面的情况。
余其扬听到有人叫自己,慢慢睁开眼睛,却是三宝,眼里闪过一点欣喜,随即道:“你们怎么来了?快走!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胡芦娃抢先道:“师父,我们是来救你的啊。”
余其扬心里尽是感激,可是,他怎么能够连累兄弟呢,何况这是他立志要保护的徒弟啊,今后,他再也没有机会照顾他们了吧。想着,叫道:“张权,你过来。”声音有些微弱,张权还是闻声跑来,道:“其哥,什么吩咐,我看这会儿外面没什么人,我们走吧。”
余其扬紧咬下唇,努了努劲,微微抬起前身,一把揪住张权的领子,自己却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几乎趴了过去,顾不得背上疼得厉害,用气声送出几句话道:“张权,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我告诉你,你们带着我根本出不去的,就算是如你所愿,我,余其扬也不会认你今日这个人情,快,带他们走。不然来不及了。。。。”
张权心里暗道正好,对三宝道:“小薪你们师父让你们跟我回去,快走吧。”
胡芦娃拉着余其扬道:“师父,我们一起走。”余其扬笑笑,道:“你们先走,我自有办法出去,乖。”大雄有些不相信道:“真的?师父,你还是跟我们一起出去吧。”
余其扬有些无奈道:“我说有办法就是有办法。你们回去找到成子,告诉他,如果他敢动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还有,找到你们的师娘,带她去清河镇赵家村,你们在这里等我,我会去找你们的,记住了吗?”
小薪点点头道:“都记住了,师父,师父,你说话要算数,一定要来找我们啊。”余其扬想抬起手,却偏偏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笑了笑,道:“师父说的话,什么时候不算数过。”提了一口气,还是勉力抬起手,在胡芦娃的头上摸了两摸,手却不受控制的垂了下去,掩饰样的笑着道:“快走吧。”
张权看时候差不多了,拉着小薪他们三个人往出去走。余其扬看着他们出去,再也提不起精神,整个人摔了过去,便没了知觉。后来只觉得呼吸越来越重,恍惚间余其扬晓得,这就是帮派的最常见的暗杀术之一,压麻袋。一息,脑子里却慢慢明朗起来,身上的伤口似乎也不是那么痛了,睁开眼睛,只见落了一地的月色,好看的那样。
不知怎么,他有些想听那个小女孩给他唱月光光,可是,他回不去了。他答应了陪她去玩,可是却住了院,他答应了她会接她回家,他答应三宝会想办法出去,可是他做不到了,他要死了。什么说话算数,余其扬,你就是个大忽悠。
谢谢这次大概会生气吧,生气了也好,最好忘记自己,她和二瑶,三宝,会在一起活的很开心吧,还有,她的小哇,又怎么会想起他余其扬呢。沁云,辛妈妈会照顾好她的吧,她们,都不需要自己了,也好,也算无牵无挂。
常爷终究把拜帖还给了自己,恩断了,自己也终究为了常爷丧命,义尽了,这场报恩,这么结束,也算圆满吧,意识一点点抽离身体,仿佛回到了十年前,漫天的大雪,到处都是一片白色,他还是那个无家可归的小孩,冷,真的好冷,只是这次,不会再有人带他回家了。。。。